“第二领域,没一个好东西。”天道把徽章丢在桌案上就要往后倚,手边的文件被他推得歪歪扭扭。
银灯抬手推了一把天道,把他推得坐起来,顺手扶了一把文件,“弄乱了。”
“去不去是我们的事,第二领域没有把徽章送过来就是他们的事了。”天道不乐意地往书架上倒,抬起下巴叫寒纱,“寒纱,去,把着门,看见第二领域的人就轰回去。”
寒纱心不在焉,并没有听到天道的吩咐,直到天道又叫她,她才惊醒,“啊?殿下,什么?”
天道啧一声,“你想什么呢?”
寒纱低下头,“这个……属下在想第二领域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不小心……什么的。”看天道的脸色越来越冷,寒纱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银灯意外地抬头看向寒纱,第二领域与第三领域关系不算好,这件事可大可小,天道和银灯都还没说什么,寒纱却已经在为第二领域开脱,实在说不过去。
就好像,寒纱知道些什么一样。
天道斜睨着她,“你在给第二领域开脱。”
寒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疑惑道,“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道的声音已经变得冷冽起来,明显是生气了。
银灯更加意外,天道可不是随便给别人求情的那种人,现在当着银灯的面,抢先斥责寒纱,不过是想要银灯不追究罢了。
“行了,别吵了。”银灯伸手把落在卷宗上的徽章捡起来,随手放在一边,“派个人去问问,毕竟不是什么小失误,若是传出去,对两个领域都不好。”
“还不快去?”天道斥责寒纱,寒纱急匆匆地答了一声是便推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天道和银灯两个人,天道依旧坐在那里,银灯把所有的玉筏放在一起,“返回去。”
天道这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把那几个玉筏拿起来放到窗口,看着雪鸮把东西叼走。
“你在替她开脱。”银灯没头没尾地道。
天道的手一抖,拉了雪鸮一下,雪鸮发出一声抗议,重新飞下来叼起玉筏。
银灯把所有的文件整理好,在纸张下边发现了一根批改过的玉筏,被漏掉了。
他按着桌案站起来,走在天道身边,把玉筏伸出去,“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天道垂眸,看见最后一只雪鸮跳过来,带着东西远远飞走,目光便随着雪鸮的身影一同落在远处。
“她的故乡的确是第二领域,难免偏心了一点,”天道说,“虽然说话不知分寸,但你放心,她应该不会对第三领域做坏事。”
“应该?”银灯语调轻挑,“那就是你自己也不能完全保证。”
“她担任神殿护卫的时间和你离开的时间一样久,若要对第三领域下手,早就动手了。”
的确,银灯不在的日子里,若有野心,便是拿下第三领域的最好时机。
天道皱眉,“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你回来这么久,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你太累、太紧张了。“
“其实你不在的时候,我也这样过,看谁都觉得他们心怀恶意,要对第三领域不利……但我后来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
“你真的没有必要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再来看整个领域,第三领域真的变了很多,它的子民、面貌、甚至统治范围。”
“统治范围?”银灯疑惑,“你去打仗了?”
“没有!”天道急忙辨别,“你怎么想法都这么激动呢?哦,就非要欺负人家才能扩大版图吗?归顺也可以的。”
“归顺?”银灯皱眉,“那不还是示威之后的妥协?”
“哎哟,”天道扶额,“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是你走之后我第一次独自参加会议,被不自量力之人挑衅,但后来,那位代理人就归顺了第三领域,将疆土划分在了第三领域的保护下!”
“那不还是打人嘛!”银灯吼他。
“……成吧,我承认,是打人了,”天道不耐烦,“那我不是说不过?再说了,弱肉强食永远都是世界法则,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
“算了,打就打了吧,”银灯疲累地叹了口气,不想跟天道吵,“所以呢?这跟寒纱有什么关系?”
天道简直无语,“你还记着这件事呢?”
“不要岔开话题,三句答不到正题上,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银灯回身坐到桌案边,“说正事,我听说,寒纱并不是第三领域的星子。”
“就……”天道妥协道,“的确不是。”
星域中会有这么一类星子,他们诞生于领域的夹缝之中,自身的特性综合了两个领域,所以很难找到栖身之处。
并不是因为领域之间有未划管的无法地带,而是因为领域之间的分界线太过清楚,所以总会出现明明更适合那个领域生活条件的星子,在规则上却属于这个领域管辖的情况。
虽然领域之间对过渡地带的星子们要求并不高,居住在哪个领域全凭自身喜好,但是问题在于,星子天生便拥有对自己所属领域的忠诚,是刻在骨子里的本性,违背不了。
很多过渡地带的星子都不受重用,因为两个领域都会怀疑他们,而怀疑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所以,鲜少有领主提用他们,他们大多数人都一生不得志,生活在被忽略的最底层。
寒纱出生在第二与第三领域的交界处,沾染了第三领域大部分的特性,很不适应第二领域的气候条件,所以在同龄人中总是被欺负。
星子没有后代,但他们会找同行的伴侣,照顾新生的脆弱的小孩,组成一个家。
第二领域以强者为尊,寒纱并没有在第二领域找到怜悯她的家人,她的师父是第三领域的侍卫。
因着她师父的缘故,她也从小穿梭于两个领域之间,算得上半个第三领域人士,甚至对第三领域的感情要比对第二领域深刻。
师父是一个妥妥的自由派,极端的那种,后来两派矛盾爆发,他就陨落在追光派和自由派的斗争中。
战争之后,领域之间剑拔弩张,寒纱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第三领域,只好回到第二领域游荡。
天道遇见寒纱的时候,刚好是战争结束、银灯陨落后的第一个联合会议。
第二领域的环境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植被茂盛,含氧量充沛。
当时银灯陨落,第三领域的实力瞬间损耗一大半,天道本身又对领域里的事情不甚明白,总是处理得一团糟。
多的是人虎视眈眈,那一届的联合会议也分外艰难,所有人都看低天道,第三领域好像突然从顶峰落入谷底,每个人都能踩一脚。
天道本就冲动,加上银灯陨落之后的怒气无处发泄,本来就情绪波动较大,怎么受得了他们的挑衅与嘲讽。
那一天,所有领域都重新认识了天道的武力,每一个人都挂着伤离开,并在暗地里叫他疯狗,联合会议不欢而散。
天道那一次也伤得很重,一个人坐在第二领域的树下,无助又茫然,就是那个时候,遇见的寒纱。
两个人同样失去重要之物,同样承受着那场战争的苦痛,同样的无助和茫然。
寒纱搀了天道一把,把天道送到第二领域的出口,天道问她为什么要帮他,寒纱没有说话,只是捏着脖子里师父的护卫项链。
天道认出来那东西,想起那场战争里堙灭的同胞,鬼使神差地,天道就问她,“喂,要不要来第三领域做侍卫?”
寒纱惊讶地看向天道,天道扭过头,“不愿意就算了,毕竟现在第三领域比不上这里。”
看着天道按着地站起来,歪歪扭扭往外走,寒纱没有说话,只是跟了上去,这一跟,就是许多年,直到现在。
寒纱这些年看清了天道的每一处情绪,陪着他走过每一处地方,对于天道来说,寒纱已经是真正的第三领域的人,是可信的人。
“开始也许只不过是一起抱团取暖,这么多年来,她做得算不上好,但是,”天道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空,“要真是如你所想,她是叛徒的话,我都不知道该信谁了。”
许久,天道都没有听见银灯的回应,他转回身才发现,银灯手里拿着那枚徽章,早已经睡了过去,明显是要查看徽章,却禁不住疲累。
“你怎么老这样?”天道走过去蹲在桌案边,“那我这是不是白讲了?我可不管,我已经交代过了,不能再问了。”
他拿走银灯手里的徽章,看着上面刻画的六角冰霜,声音很轻,“我要是哥哥,才不会像你这样。”
天道起身把敞开的窗户闭上,又拿来毛毯搭在银灯身上,这才挥手熄灭星火,倒退着扣上门。
门外寒纱已经站了许久,看见天道出来,她把手上的木函递上去,“殿下,第二领域方才送过来的。”
天道没有问寒纱为什么不送进去,只是打开木函,从口袋里掏出来方才那枚丢进去,听着两枚徽章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脆响。
随即,他把木函往寒纱怀里一塞就往前走,“人呢?”
寒纱立马小跑跟上去,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在神殿。”
“那得会会啊,看看是不是总有那么些人,自以为第三领域式微,便要给我们脸色瞧。”
“是。”寒纱接道,“是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第三领域是发展到顶峰的。”
“发展到顶峰?”天道脚步一顿,回头看寒纱,寒纱目不回避,惹得天道轻笑,“说得好。”
他大跨步走在前面,银白色的羽衣翻飞,像霰雪鸟展开的翅膀,“我们是最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