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轻声答是，悄悄地隐退身影。
护卫长回过头来，不经意看见霉长老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表情，那样的正经，他心里一咯噔，突然有种‘霉长老以往的样子都是做戏’的感觉。
正当他要仔细寻味，就见霉长老的脸上慢慢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好像看见了什么喜欢的好东西，花痴般地盯着走过来的人，直接站直了，还因为力道太大，使得兜帽直接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腾出手来拉一下兜帽，喃喃道，“定是个丰神如玉的大美人儿。”
护卫长：……行了，是我多想。
银灯与寒纱一路走到建筑之下，寒纱才向后收伞，把雨水抖落在地面。
天道皱眉看银灯，抱怨道，“怎么这么久？你没看雨都下这么大了。”
“有点事耽搁了。”银灯随口回应天道，他的目光扫过一圈，落在霉长老身上，认出长老的服饰，“长老久等了。”
霉长老只盯着银灯看，直到侍卫长轻咳了一声，他才结巴道，“啊，不妨事不妨事。”
银灯这才注意到侍卫长，霉长老太高了，过于吸引目光，反而让银灯忽略了熟悉的老面孔。
这个人是第二领域领主直属护卫，是总侍卫长，很强。
银灯微微颔首道，“许久不见，雨泊罗侍卫长。”
雨泊罗似乎没想到银灯还记得他，略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手持刀剑行兵礼，“许久不见，大殿下。”
“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天道看不惯，凑过来，“走吧，也不嫌冷。”
说着便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第二领域常年多雨，丰沛的雨水促生了万千的动植物。
这里到处都是参天巨树，因为太过密集，所以笔直笔直地，只有光溜溜的枝干，一眼望不到头。
裸露在地表的树根比人的腰还粗，没有枝叶的树干像一根根灰色的柱子扎在地面，看不出生命的迹象，到处都是腐烂与泥土的味道。
因着气候，在这里修葺了很多的长廊栈道还有石桥，所有可以通行的地方都有标志，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青灰石雕刻的灯盏指引方向。
天道自己闯入雨帘，走了几步不见有人跟上来，他没好气地回头，“寒纱！走了。”
“哦！”寒纱被点名，她看看银灯又看看天道，立马做了决定，就要追上去，被银灯轻声叫住，“伞。”
寒纱又退回来拿起雨伞追上去，“来了来了。”
天道突突地往前走，等寒纱追上来才数落她，“你怎么就听他的？你是我的人好不好……”
又转回头喊，“喂，倒是找个人带路啊！”
雨泊罗侍卫长有些不知所措，“这……”
“小孩子闹脾气，侍卫长不要放在心上。”银灯说，“可否找人给我们带路？长时间不来，有些忘了。”
雨泊罗犹豫了一下，他不能随便走开，但……他看一眼霉长老，总不能让霉长老与第三领域的殿主走的太近。
斟酌只用了一瞬，雨泊罗正要应下，霉长老却开口了，“带路？我熟啊，我来给您带路。”
霉长老根本不给护卫长眼神，他的目光都落在银灯身上，“雷长老不在，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接待您，可别生气啊。”
雨泊罗暗道大意，长老的级别比他高，他不能忤逆，更何况，原本这种事情就是要长老做的，他没有道理反对。
他给银灯介绍这位新晋长老，“大殿下，这位是新的长老，霉长老。”
星域的长老不是谁都能当的，能做长老的都是狠角色，要么学识渊博有特别的能力天赋，要么，强到令人发指。
“玫长老。”银灯叫人。
“不是哦，”霉长老笑道，好似窥破银灯的内心，“不是美玉玫，也不是傲骨梅，是跟这第二领域一般，腐烂的霉。”
雨泊罗欲言又止，只能不满地看一眼霉长老。
银灯有些惊讶，把自己比作第二领域，这个长老……罢了，别人家的事，都是闲事。
他并不感兴趣，“霉长老。”
霉长老微微弯腰，黑袍下的身躯嶙峋，像具没有血肉的骨架子，银灯只能看见他微翘的嘴角，“这位……大殿下，怎么称呼啊？”
银灯感到一阵冰凉袭来，风卷着雨丝扑过来，霉长老的兜帽边便碰到银灯的额头，有雨水滴在银灯脸上，顺着脸颊流下去。
银灯闻到泥土的味道，还有雨水和真菌的味道。
那一刹，脑中有一道灵光闪过，只是一瞬，什么也没抓到。
从雨泊罗的角度看，霉长老简直要贴在银灯身上，他皱起眉，抽出背后的雨伞从两人之间插过去，“大殿下，雨势渐大，给您伞。”
霉长老一侧便接收到了雨泊罗的目光，其中的警告引得他咯咯咯发笑，他直起腰来，与银灯拉开距离。
他把雨泊罗的伞拿走，嘴角手畔都是轻浮，“给我吧，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雨泊罗的嘴角抖抖，不能指责霉长老，只能尴尬歉意地向银灯笑笑。
银灯大致猜到这位长老入驻星域恐怕有些复杂，也不计较，辞别雨泊罗，就跟着霉长老往前走，前面天道已经没了影子。
走过一段长廊，霉长老抖抖雨伞，把雨伞当成拐杖拄在地上，“唉，我要是走在你前边，就不能给你撑伞，要是走在你后边，就不能给你指路，啧啧，这可怎么办。”
银灯走在他后边，听到霉长老的抱怨，“要是有两把伞就好了。”霉长老转回头看银灯，“不如，大殿下与我同撑一把伞怎么样？定然有趣。”
银灯脚步未停，直接走入雨帘，“霉长老不必在意这些小细节，只管带路便好。”
霉长老眉头微挑，直接把手里的雨伞扛在肩上，大步赶了上去，走在银灯身边，与他并行。
“大殿下好魄力。”霉长老背过身，倒退着走，“您长得这般好看，还总这样耍帅，是不是有很多桃花啊？”
“大殿下，我生得晚，不过也听过您的事迹，说起来，您当年也算是英姿勃发，怎么就突然没了踪迹？”
“以当时大殿下您的力量，应该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您才对，您可是站在顶峰上的男人。”
“说起来，当初您失踪，所有人都觉得您是陨落了，我觉得不是，毕竟云之上从没有一个人能在陨落之后全身而退的。”
“嘶——难道是因为您和二殿下同命相连，所以因着二殿下，您才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还是说——”
“您实际上是去了其他领域，见了些其他人？”
“其他世界的人都怎么样？只从小道消息听说过，其他世界的人寿命不过一瞬，力量不过一粟，平凡弱小地如同地上的尘埃，甚至受不住雨水的击打。”
“但是也有的说，其他世界的人飘忽不定，连具体的形态思想都没有，如同一团薄雾，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我是没见过，大殿下待在其他的世界这么久，一定见过很多不同的人吧？大殿下……”
“霉长老。”银灯顿住脚步。
霉长老也停下来，满脸期待，“嗯？”
“霉长老的话一直都这么多吗？”银灯的目光不算和善，甚至有些冷酷，“第二领域的天气不好，路也不好走，霉长老不如省些体力，用在待会儿的开门咒法上。”
雨渐渐地小了，头顶的云还在快速地变换位置，料峭的风从树干之间穿过，吹掉雨珠，渐渐平息。
银灯跨过地上汇聚的小溪流，惊扰了一堆汲取水分的蝴蝶，沿着倒下的巨大树干往前。
霉长老耸了耸肩膀，提着伞甩了两圈，“真是冷漠啊。”
树林阴翳，雨方方停歇，只一会儿功夫就起了雾，等两人察觉到的时候，可见度已经不到十米了。
银灯站在一盏石灯边，抬眼望去，根本就看不见下一盏在哪个方向，举目无方向，若非银灯一直站着没动，稍微一转头，就会连走来的方向也忘了。
霉长老跑过来，面积巨大的他展着宽大的袍子，甚至冲破了浓稠的雾气，带着水珠流动，“哎哟哎哟，真是不走运，怎么就起雾了。”
他贴着银灯，把袖子展开举到银灯面前，“大殿下，拉着，这雾这么大，方向搞不清是平常事，要是咱们两个走散了就不好了。”
银灯微愣地盯着霉长老的袖子，上面沾着各种草屑与泥土，除了靠近手腕的地方，其他地方简直无从下手。
霉长老见银灯没有反应，他歪头看了一眼，没等银灯反应过来就直接拉上了银灯的袖角，“没事，我拉您也是一样的。”
银灯的袖口不似霉长老的宽大，而是窄袖，霉长老的手指修长，沾着湿漉漉的雨水，直接伸进银灯的袖口，霎时冰得银灯一激灵。
银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将手臂收回胸前，面带诧异地看向霉长老。
霉长老也愣了一下，他捏捏自己的手指，不知是没想到自己方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还是因为银灯拒绝的姿态太过明确。
良久，霉长老才挠了挠头，伸出手里的雨伞，“那……抓着雨伞怎么样？你抓着这头，我抓那头。”
银灯看着面前的雨伞，手臂上还残留着霉长老的温度，不禁疑惑，这位霉长老的体温……为什么低得这样吓人。
霉长老见银灯盯着雨伞不动，以为是他不想抓这头，便把雨伞掉了个个，将手柄递给银灯，“这样总行了吧，大殿下？”
银灯沉默地抓上伞柄，不出所料，木质手柄就像被埋在雪里许久才刚刚被拿出来一样，透着冰冰凉凉。
“大殿下，您可抓紧了，第二领域的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