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络腮胡大汉甩出流星锤,看那方向,是直直要缠了楼罗伽的脖子,他大喊一声,“吃爷爷一锤!”
楼罗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被吓蒙圈般未反应过来,带着金色锁链的流星锤就那么顺利地套上了他的脖子,缠绕了两圈。
“好!”
神殿下方传来欢呼声,天道皱眉,这些人以为是在做什么!
银灯浑身紧绷起来,他本能地抬手把天道护在身后,死死盯着那边的动静,他心中明白,这个男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梦中身躯幻化成黄沙的一幕还在眼前,银灯不敢掉以轻心,以身化形,那是领主才能修炼的术法,而且,也不是每个领主都能修炼成功的。
“看爷爷揪掉你的脑袋!”
络腮胡站在远处,肱二头肌紧绷着,狠狠一扯,楼罗伽的头就那么咔嚓一声被勒断了,落在神殿上方滚了两圈,噗咚一声掉进排水系统的管渠中。
“嘿,不过如此!”络腮胡大笑两声,看向银灯与天道,“何至于那些花里胡哨的假动作,中看不中用!这些修习黑暗禁术的人,从来便是死不足惜!”
似乎在应和络腮胡的话,天上洋洋洒洒的雨势竟然有了减小的迹象,甚至渐渐停歇,就连地上的黑暗植物也不再生长,好像真的是因为施法者死亡而骤然停止。
躲在树屋中的人们走出来,试探地用以往的处理的手法进行黑暗植物驱逐,竟也奏效了。
“哼,他就算再强大,也不过一人而已,哪里抵得上我千军万马?”络腮胡冷哼,“方才见银灯殿下费力周旋,还以为这人是什么狠角色,如今瞧来,不过如此罢了。”
他收起流星锤,踢了一脚楼罗伽的残骸,“向来听说银灯殿下的威名,今天一见,怕不是自己传出来的——”
噗呲——
络腮胡话音未落,身形一僵,手中的流星锤叮哩咣当掉落下去,他低头,只见自己的胸口有一手穿过,手中还握着他闪闪发光的生命之火。
络腮胡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能感觉到这只手沿着他的血肉慢慢往回抽,他的目光模糊着,瞥见脚边的残骸,那没了头颅的身躯已经变成了一堆毫无生命力的黄沙,正在沿着神殿的缝隙慢慢往下流淌,细细的沙沙声占据了他整个耳道。
情况发生地猝不及防,楼罗伽推开络腮胡的身体,脸色不知为何挂着寒霜,“原本还想要与你们多玩一会儿,如今看来,实在无趣。”
络腮胡僵直着倒下,眼睛死死盯着楼罗伽手中的星石,那是他们的□□,是他们的心脏,只要心火不熄,他们就不算死去。
他的喉咙上下翻动着,发出咯咯的声音,楼罗伽却吝于给他一个眼神,啪地捏碎了手中的星石。
络腮胡身形一僵,身躯碎裂成为石块,没了任何生命迹象。
而那被捏碎了的星石却如薄雾笼罩在楼罗伽周围,最后竟然浸入他的身体。
“吞噬……”天道脸都白了,“你竟然,依靠吞噬别人来强大自己。”
楼罗伽肩膀上的伤逐渐愈合,他转转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闻言一笑,“怎么?犯法?”
天道抿着唇,握紧了拳头。
楼罗伽却心情很好,他朝着双子一点点靠近,“当然不犯法,弱肉强食原本就是公认的法则,是不是啊,银灯殿下?”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很苦恼,“虽说这法则靠自我规束,可我这样的人,就是规束不了自己,我也没办法啊。”
“简直不自量力,”天道的目光如寒冰,他错过身挡在银灯面前,“想动我第三领域的领主,也不怕磕了你的牙!”
“瞧你这话说的,”楼罗伽,越过天道的肩膀,依旧盯着银灯,像一条毒蛇盯上心仪已久的猎物,“磕不磕牙的,也得咬了才知道,你说是不是啊——”八壹中文網
“你这个混蛋!”天道眼睛一红,箭一般冲了出去。
银灯没拉住他,只急急唤了一声天道。
楼罗伽飞身后退,眯着眼笑,沉闷的笑声刺得天道理智全无,一招扑空,楼罗伽便消失在原地,这一切发生得极为迅速,说是电光火石之间也不为过。
“银灯殿下。”
银灯瞳孔一缩,耳边是温热的呼吸,让他霎时头皮发麻,楼罗伽面对着银灯,只要一侧头,就能贴上银灯的面颊,他的手搭在银灯的肩膀上,将银灯殿下四个字贴着银灯的耳朵吐出来。
面前的天道察觉到异样,还未来得及转头,银灯就被掼着脖子举了起来,一如梦中那般。
“你敢!”天道目呲眶裂,疯了一般扑过去,却被瞬间长起来的黑暗植物一下子绊住手脚,摔在神塔上。
“来啊,”楼罗伽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刺伤我,怎么从我手中逃脱的,像往归梦里一样,挣扎给我看啊。”
“往归梦……”天道的手脚被束缚,他趴在地上,嘴角颤抖着,指甲中都是黑暗植物的表皮残屑,“竟然是往归梦……怪不得你如此虚弱,我怎么,没有早点发现……”
楼罗伽的力道越来越大,银灯握着他的手腕,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最可疑的那枚指环也安安生生地呆在银灯的手指上,并没有像梦中一样灼伤楼罗伽的手腕,带给他深入灵魂的疼痛。
猜测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楼罗伽霎时兴致恹恹,他看着已经闭上眼的银灯,突然觉得无趣,“吃几只虾米,总不若吞一只鲸鱼,时间也差不多了。”
楼罗伽抬起另外一只空着的手,黑色的雾气缠绕在他的手指上,直指银灯的胸腔,他端着手站在那里,不知为何,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为什么犹豫?楼罗伽在心中问自己,他的心告诉他,他也不知道。
可犹豫就会败北,放任那些能让自己犹豫不决的事物存在,只会让自己失去理性的判断。
楼罗伽眼神一厉,手中缠绕的黑雾更加浓郁,隔得远远地,都能感受到它的寒光。
噗呲——
那只手狠狠地贯穿银灯的胸口,但不知为何,楼罗伽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慌,穿过银灯胸口的那只手褪去了黑雾,不住地颤抖着。
银灯的手顺着重力滑落,钟摆般晃了两下,垂在身侧。
楼罗伽再也箍不住银灯,银灯的身躯跌落在地上,软绵绵地躺在那里,而楼罗伽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按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心跳得快极了,同时,巨大的空虚感席卷而来,让他整个人踉跄了几步。
他已经无法思考为什么一下子进去没有掏出星石来,这种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这是怎么了?!
楼罗伽看着银灯的身躯逐渐变成散落一地的花瓣,像阳光下破碎的镜子。
他已经不知道用何种情绪来面对,既不惊讶,也不惊喜,果然如此的感觉也离着他远去,但是莫名地……安心了。
楼罗伽的眉头狠狠皱起来,他自认为没有跟这个第三领域的领主有任何纠葛,若非要说的话,也不过是猎人和猎物罢了,不应该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银灯的身影重新凝结,落在天道身边的一瞬,那些黑暗植物便碎为齑粉。
楼罗伽抬头急急喘了两口气,“呵,我就说,双子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败,果然,杀掉一个是不可能的,要杀,只能杀一双啊。”
银灯站在天道旁边,他侧目,天上的流星依旧在不断地滑落,楼罗伽也跟着抬头,轻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养尊处优惯了,安乐的日子过久了,就不知黑暗到底为何物,早先不知修习术法,如今任人宰割才后悔,晚了。”
“单凭你们这几个领主,又能护住几个糊涂蛋呢?”楼罗伽愉悦道,“不过徒劳无功罢了,何必呢。”
银灯转回头,楼罗伽看见银灯抬手轻捏手指上的指环,那样子竟格外心平气和,他竟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不过在其位,谋其职罢了。”银灯轻声道。
轰隆——
天道应声抬头,只见先前降雨的那片厚云正沉沉压下来,其中盘杂着闪电,云层运动得极快,隐隐有飓风之力。
他皱眉,察觉到情况的复杂,“哥……”
银灯抬手,衣袍已经可以被风吹动,且风尚有增大之势,只是一会儿的时间,衣袍便簇簇作响。
这霉长老的后手还不知到底是什么,看来,需要速战速决了。
楼罗伽却又一次疑惑了,他盯着那沉压下神殿的云层,又看看站在不远处好好的银灯,眯起了眼,“为什么……”
誓约明明没有达成,可为什么这东西却自己形成了?他明明……还没有把这个报酬收归囊中,誓约,为什么就成立了?
那云层如同钟乳石一般垂下来,中间盘旋出一道巨大的坑洞,透着愔愔的红光,像天空睁开了一只眼睛,俯视着整个大地,诡异又沉闷。
银灯的衣袍飒飒,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管眼前这个男人在玩什么把戏,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戛然而止。
“天道,”银灯开口道,“你下去。”
天道一愣,皱起眉来,知晓银灯动了杀心,“你要做什么?又要乱来?”
银灯并不搭理天道,只直直抬眼看向楼罗伽,“没有时间了,下去。”
天道不情不愿地咬着牙,他看看楼罗伽,又看看银灯,拳头握得紧紧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为什么他似乎从未成长过,在银灯面前,还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连劝说,都不曾有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最后别过脸去,别扭道,“你可别又把自己搞得连路都认不清,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