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并不走近,就站在门口问了几句,闻着房间里酸腐的气味,感觉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他夸奖了马学忠几句,就匆忙的关上门出去了。
马学忠轻笑几声,“看见了没?你最孝顺的儿子也就这样,至于其他几个,更是整天都不露头。”
老人闭着眼睛不吭声,马学忠继续说道,“其实你儿子算是对你不错了,让你单独住一间屋,还给你请了我这个高价的护工。
很多像你一样病症的人,拉出医院在家里放几天就死了,不是饿死,就是褥疮太厉害感染死了。你儿子真算孝顺的。”
马学忠喋喋不休的对着这个老人发泄了一通,开始表明他的目的,“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有什么价值呢?你说呢?”
老人睁开眼睛看着他,马学忠点点头,“你别恨我啊,有些人家专门请我们这样的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的父母寿终正寝的,自己的长辈,自己下不了手。”
江瑛心道,重头戏来了!
但此时,江瑛却有些犹豫,马学忠说的确实是一部分事实,这样的老人生存质量十分低,长期卧床不起,还得拖累着至少两个人。
家里条件好就雇护工,家里条件不好,就只能拖累子女。
常言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别说三年五载了,几个月下来,人都受不了,到最后瘫痪的没死成,伺候人的反而死了,所以搞到最后,子女们都嫌弃生病的长辈是负担,盼着他们早早死去。
马学忠此时眼见着要对这个老人不利了,十有八九就跟之前伺候的老人一样,不等他们自己死亡就想办法弄死。
但江瑛犹豫的地方是,有很多这样的老人,其实已经不想活了,心里很想安乐死,但苦于自己办不到,或者是亲人们不同意,只能苟延残喘着继续受罪。
如果江瑛把他们救下来了,反而会让他们继续痛苦很多年,或者搅和的子女的家庭也动荡不安,或者倾家荡产怎么办?
这真是个两难的问题,此时江瑛陷入了沉思,她自己其实也是这种人,不愿意像上面的老人一样苟活着,到了那个地步情愿去死,但是让她亲眼看着一条生命在她面前被人弄死,她又觉得心里不安。
江瑛坐在墙根没动,此时009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这件事其实决定权不止在那个老人,也在他的家庭,你不适宜干涉他们的因果,不如交给他们做决定。”
江瑛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是一个身体力行孝顺的人,也许马学忠的行为,正合他的意。
于是,在这个别墅的房间里,发生了一件灵异事件,客厅的电视突然自己打开了,开始播放内容。
正在沙发上喝咖啡的男人,吓得呛了出来,“啊”的叫了出来,还没等他干什么,就发现这上面播放的是父亲房间里的内容。
这正是江瑛捣的鬼,她将马学忠房间窗户上摄像头的内容投放到了电视上,给这家人自己看,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江瑛本以为客厅会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没想到别墅里十分静悄悄。
男人是见过大世界面的,他站起身往楼上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端着咖啡看了下去。
他听到了马学忠的那些话,也看到了马学忠拿着羽毛挠他父亲脚心的场景,更看到马学忠喂他父亲药,然后就看到他父亲昏睡过去。
他很平静,等父亲睡过去后,他只是“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父亲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还以为这是要不行了的征兆。
这是马学忠的步骤,每天喝药的时间加长,给家属造成逐渐昏睡的印象,等哪天直接弄死,也算是循序渐进的死亡了。
视频播放完了,电视再次陷入了黑暗,男人在客厅里走了几趟,他抬头望了望三楼,很快做出了选择。
江瑛在外面听动静,从后面的大窗户里能看到,这家的保姆起来了,做好饭,男人吃了饭上班去了,然后是女主人、孩子,大家都安静快乐的吃完饭,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
再看三楼的马学忠,老人睡了,他也困了,返回自己的房间,补觉去了,白天有保姆会进来看几眼,老人一直昏睡着,保姆也很满意,大家都乐的轻松。
江瑛站起身,叹了口气,算了,走吧。
走到半截,江瑛想,不行,我得去问问那个老人,我路过他,总不能不救。
趁保姆出来倒垃圾的时候,江瑛溜进了这个别墅,主人出去了,其他人都在休息或者偷懒,江瑛一路去了三楼,推开门。
门一开,江瑛就闻到了一股酸腐味,甚至是酸臭味,这是长期卧床不刷牙,而且内脏腐朽的老人发出的气味,难怪刚才老人的儿子只站在门口问了几句就走了,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甚至都没露面,临近死亡的人,就是无法体面。
江瑛站到老人面前,平心而论,从外表看,马学忠把他照顾的不错,皮肤干净,被褥也干净,地上连个纸屑都没有,除了精神上的虐待,还有逼死他们这件事,至少马学忠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江瑛从009那里买来一瓶药水,她滴了两滴到来人嘴里,他很快清醒了过来。
一双浑浊又清明的眼睛在江瑛眼前睁开,江瑛抓紧时间问他,“马学忠要对你不利,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老人疑惑的看着江瑛,江瑛解释道,“我是路过的,看到马学忠如此对待你,十分愤慨,你想不想报复他?我可以找来警察,找来你的孩子,让他们把他解救出去,不让他照顾你了,再换一个好的护工?”
老人明白了江瑛的意思,但他无法言语,江瑛说,“要是同意,你就眨三下眼,要是不同意,就闭上眼。”
老人使劲想绽开一个微笑给江瑛,但是他无法做到,等了好一会儿,他闭上了眼睛,任江瑛再怎么叫他,都不再睁开。
江瑛走出门两步,又再次折返询问,老人还是不肯睁开眼睛,江瑛只得快步走了出去。
等江瑛走后,老人睁开眼睛,冲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眨了三次眼睛,这白花花的天花板,他已经看了好几年了,实在是看腻了啊!
唉!
江瑛除了叹息,什么都做不了,她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