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舟收到礼物的那天正是他的生日,闵弦乐他们几个在公寓里为他举办了简单的生日会。李成舟再三拒绝,抵不过郭木已的软硬皆施,便接受了郭木已的礼物。
虽然李成舟没有太过激动的表现,只是淡淡地道了声谢,但他们都看得出,李成舟还是很喜欢郭木已送他的那辆新自行车的。
可令闵弦乐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那两人就因为自行车起了争执。
那天闵弦乐正好出门去参加这学期最后一场测量实操考试。
楼上有家住户在装修,电梯门内传来如雷般沉闷的声响,电子屏一直显示着同一个红色数字。
楼道里的争执声就这么飘过闵弦乐的耳侧。
“那辆自行车我还给你了。”
“啊,咋啦,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木已,你送我的自行车…是怎么来的?全球限量版,你别告诉我是车行买来的。”那声音低低地,轻飘飘地,却又冰冷如霜雨:“下次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郭木已沉默两秒:“游戏换来的,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它。我,我给它取了名字……”
“吱啦——”电子屏上的数字终于有了变化。
李成舟重复了一遍:“游戏换来的。”
郭木已提高音调:“我通关啦,那场游戏很简单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很擅…”
李成舟打断了郭木已的话:“我想我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包括你。之前是游戏里碰巧帮了你并不是多大事,你也帮了我,给了我可以住的地方。我不想欠你东西,现在我们只是普通的室友,你没必要那么在意我,为我做这些。我们所处的环境不一样,我也给不了你想讨的,不要再送我任何东西了。”
“可我只是喜欢你,我并不要别的。”郭木已声弱如蚊呐:“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啊,我们的名……”
向来冷淡得几乎有些面瘫的李成舟语气里竟带着怒意,他像是被触及到了某根紧绷的弦,怒道:“说实话,我有点后悔搬过来,你也一直都误会了。我的名字并不取自木已成舟,而是破釜沉舟,我的父母觉得“沉”字不好,取了同音字。我说了这么多,你也不是傻子,能明白吗?”
“不要………”
“………”
“对不起,刚说话有些重了,我收回说重的话。”李成舟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有事,先走了。”
叮咚。
闵弦乐的电梯到了。
郭木已从楼道里跑了出来,他红着眼,甚至没有发现在等电梯的闵弦乐,就这么急吼吼地冲进他们的公寓。
关门声同时响起。
闵弦乐发了条信息给周乐宁,周乐宁立刻来了电话。
对面的人关切地问:“怎么了?这边大概再过十几分钟要开始了。”
“发生了点事儿。”闵弦乐缩了缩脖子:“周学委,我可以走走后门吗?”
周乐宁一愣,手机差掉摔地上:“嗯?”
闵弦乐压低声音解释:“就是我,想,走,后门暗箱操作!能不能帮我调整到测量实操考试的最后一位考?会很麻烦吗?如果不行的话…”
周乐宁沉声:“难道是因为游戏?”
闵弦乐回:“跟天平没关系。”
“好吧,闵弦乐同学。既然你都拜托我了。”周乐宁故作停顿,随后语气轻松:“不是什么大事,弦乐,你先处理你那边的事情,考试这里交给我处理,不过要赶在考试结束前过来。”
闵弦乐哼哼着:“如果赶不过去挂科了那我的大学生活也算是更完整了。”
他挂了电话立刻返回公寓。
李成舟和郭木已的出发点本就不一样,包括他和周乐宁也是,可他们又都一样是跟天平做交易的玩家。说实话,这种时候闵弦乐并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母胎单身二十年至今还在暗恋心上人的情感咨询水平之低那可不是盖的,但他想现在郭木已的状态或许需要一个人陪陪他。
闵弦乐逮住了巡视领地的小旺,又往臂弯夹了两罐菠萝啤,转身敲响了郭木已的房门。
郭木已过了很久才打开了门。
闵弦乐本以为他会哭成花猫,但事实上并没有。
郭木已微卷的头发有些散乱。他接过小旺,吸吸鼻子,看着欲言又止的闵弦乐,他开口:“stoooooop,你憋说了。”
闵弦乐:“?”
“我知道弦乐你都不擅长安慰人。”郭木已说话带着鼻音,他让了个位置给闵弦乐。
闵弦乐:“那这样,我就来这儿坐几分钟,看看风景什么的,顺便听你说。”
郭木已呜咕一声:“这个可以有,要不咱撕两块面膜再唠嗑。”
“我到底是来干嘛的。”闵弦乐哭笑不得。
郭木已放下小旺。他嘬了半瓶水果啤酒,“嘭”的一下呈大字形倒在床上。
他气馁道:“我不追了,不喜欢了。”
郭木已的声音有些哑,失去了平时的活力。
“还不如去找师兄师弟出去浪,李皖师兄也姓李,李严师弟也姓李,反正都是姓李的。”
“体院的李皖师兄打篮球老厉害了,弦乐你有没有见过他打球?”
闵弦乐摇了摇头。
“哇塞之前那场学院联谊篮球赛,超他妈酷到螺旋升天,看过的人都说好!他的胸肌都快把衬衫给撑爆,手感摸着一定很赞。”
郭木已盯着天花板:“李严师弟前不久还说暑假要一起租辆小巴车去海滩玩,不知道现在找他报名来不来得及。”
他就这么东一块西一块地唠叨着,足足唠叨了十几分钟,闵弦乐也就一直在嘬着酒,不急不躁地听着郭木已唠。
“对,还有美院的那个陈洲,还有群里的那个在找男朋友的诚泽欧,四舍五入,也叫成舟呀。“
“咱今天去社团,明天去联谊,我长得那么可爱,反正,反正……”
郭木已忽然噤了声。
小旺爬到了郭木已的胸口上,它卷成毛茸茸地一团,在洒入屋内的阳光下打起了盹儿。
闵弦乐静静地坐着,他发现郭木已桌上有盘奶糖,摸了一颗出来。
隔了很久,久到闵弦乐都以为郭木已是睡着了,郭木已才崩出一句话:“可我喜欢的李成舟只有一个。”
“那如果让自己不喜欢会怎么样?”闵弦乐说着,把奶糖抛给郭木已。
“那我会难过死了。”郭木已撕了糖果纸:“卧槽儿子你这奶糖还是从我桌上拿的。”
闵弦乐:~
又隔了好一会儿,郭木已开口:“如果我说收回刚才说的话,你会觉得我很儿戏吗?”
“不会。”闵弦乐脱口而出,语气平淡似温水。
郭木已:“那幼稚呢?你不觉得我很幼稚吗?”
“唔不觉得。”闵弦乐说:“给,擦擦脸。那你打算怎么样?”
“唔。”郭木已接过闵弦乐递来的纸巾,他的鼻翼轻轻翕动:“弦乐你昨天是不是说今天有科考试来着?”
“你这么提醒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忘了。”
……
见郭木已这边问题不大,闵弦乐起身赶回学校。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闵弦乐又跑了一身汗。
周乐宁远远地就看到了闵弦乐,他身上镀了一层阳光,在向他招手。
好在闵弦乐赶过去的时候还剩下几个人,考试并未结束,他也顺利通过了这学期最后一科考试。
那之后,郭木已和李成舟倒像是没发生过争执,郭木已还是老样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木已成舟”号不见了,李成舟又换回了自己那辆有点生锈的自行车。
*
各个学院的考试结束,大部分学生都陆续收拾东西回家。
闵弦乐的祖家在这座城市,但因为双亲工作缘故,他出生后没多久他们家就搬去邻里城市定居了。
周乐宁本身是这座城市的人,他家离公寓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十分方便。
郭木已和闵弦乐是同城的。不过郭木已家里只有他一个,老保姆身体不行,回去安享晚年后,郭木已也就再没回去过,他们租的这间公寓就成为他现在的家。换作上一年的假期,这郭木已就会在外卖中度过半个假期,直到狗腿子或者闵弦乐回来。至于李成舟,他也会继续留在这里打暑期工。
所有严格来说,他们公寓四人中只有闵弦乐一人要打包东西回老家。以至于闵弦乐踏上长途巴车的一刻,竟然莫名生出了抗拒感与孤独感。
大巴车从高速路驶入另一座城市,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汇集而成的水珠划过他的倒映。
闵弦乐靠着车窗,盯着他手腕上的天平标志直发愣。这个时候正好是晚饭点,他开始想周乐宁今晚做什么菜。
颠簸的大巴车是摇篮,细雨是最好的安眠曲,喜欢的人是温暖的源泉,他做的美食是香甜的梦,闵弦乐想着想着,有些昏昏欲睡。
“乐儿。”
闵弦乐前脚刚下大巴车,后脚便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闵弦乐还带着睡意,他眯着眼转身,只见一个青年站在不远处。
那青年着装正式,戴着一副金丝边儿眼镜,闵弦乐差点没认出来。
那青年是自己的表哥,顾如曲。
闵弦乐噔的一下彻底醒了:“啊?曲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怎么不叫我搭你回来。正好我要去你家,知道你回来就来载你了。”顾如曲开口:“自从上次我们俩在天平游戏偶遇后,有半年没见了吧,想你曲哥不?”
见闵弦乐还愣着,顾如曲“嗯?”了一声。
“想。”闵弦乐随口应声,把行李提到顾如曲车上。
“想我?早说了要你当时报这边的大学,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能多照顾你。”顾如曲攀着车门,他眉头微敛,叹气道:“好在化学工厂那场通关了,当时你不回信息,真的害我担心了很久。”
“那场游戏后我发烧了,所以没来得及回。”闵弦乐声音细弱,他有些抱歉地一哂,钻进后座:“话说曲哥你还配了副眼镜?”
“没度数的,只有框,戴眼镜在公司里会显得比较成熟。”顾如曲脸上挂着一抹笑,他发动引擎,看了眼后视镜中的人:“五一的时候你也没回来…算了,我看乐儿你这一路估计累了,回去再说。”
闵弦乐乖乖地点头。
车外的景色一直在变,最终车停在了一栋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