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的边缘雕刻着狼形与人形两种花纹,两种花纹交替排列,有点像是古文明壁画中会出现的形象。而门上最引人注意的,是门牌的下方,有一个浮雕狼头。那狼头的嘴部是个比信封口稍大的活动板,只要把手伸进獠牙之间,便可以从外侧揭开活动板,
看来狼人要杀人,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个活动板投递狼毒。
眼前的门没有上锁,闵弦乐看了眼手中的房卡,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他捏捏中指,企图驱散心里的不安,随后,他打开了房门。
咔擦,房卡为门落了锁——房门上,门牌变成了闵弦乐的座位编号数字九。
十分钟前,在天平消失后。圆桌白狼像手上的书摊开了新的一页,上面显示着房间的平面图,供玩家自行选择自己的房间,选择后,白狼像口中便会吐出一张房卡。
一众人决定先选房,一小时后再到大厅集合。
平面图上显示,客房分散在这座府邸的三到五层,三层的面积稍大,空着的有五间客房,四层和五层只有四间空客房。
说是选择房间,但其实每个房间里都有它的身份牌,所以这安排实际上是随机抽身份牌。闵弦乐和周乐宁的座位在白狼雕像的对面,他们几乎是最后选择的那批玩家。
等轮到他俩凑上去的时候,五层的空房已经被秋家双胞胎姐妹和辛皓磊给选了,四层住着石阡和楚叶,司焱两位,三层则是剩下的温梓雅,梁明炀,田酒酒以及佑修文。显然,每层都只剩下一个房间,已经没有相近相邻的两个空房间了。
闵弦乐和周乐宁不得不分开,闵弦乐选择住在四层的走廊角落,而周乐宁则选择在闵弦乐房间正下面的那间。
尽管住得相邻相近在这场游戏里不一定有积极作用,但闵弦乐还是本能的希望两人近些,好在他房间的不远处,有条楼梯连接着三层。
…
闵弦乐进入房间,将房卡插入门边的卡槽处,身后的门传来了上锁的声音,厚重的门一瞬隔绝了门外的声响。
他环视一圈,打量着他的房间。
这个房间内陈设齐全。房门正对着的窗下摆了张单人床,藏蓝色的床上几件套上绣着圆月与连绵雪山,颇有童话的味道。床边还摆着衣柜与桌椅等日常客房会有的陈设,桌上甚至还有供玩家记录书写的纸笔,以及存放东西的锁柜。
闵弦乐尝试掰动窗户,窗户被封死了,从这个角度望出去,能看到一片绿林,一层薄雪轻盖在层叠的绿叶身上。
也对,要通过毒气杀人,肯定不可能让玩家开窗的,窗户的玻璃似乎也用了特殊的防弹材料,一看就是人为无法破坏的厚度,房间里的人只能看着窗外的生机等死。不过,目前这些还都是其次的。
闵弦乐的视线落回到门后。
门的背面同样雕刻着狼头,与门正面的那个浮雕位置相同,大小一致。尽管那只是木雕而成,可那双竖瞳却被刻画出了活物的灵气。
浮雕的下面接着一个木盒子般大小的装置,它被镶嵌在门内,上面有块棕色的屏幕,旁边还有九个数字按键以及“是”和“否”的选择按键,这应该就是天平所说的电子盒。
闵弦乐凑了过去。
电子盒似是有所感应,“滴——”了一声,一行文字出现在发亮的屏幕上:请玩家摘下伪装,让它确认身份。
让它确认身份?是指那狼头吗?
闵弦乐闻言,摘下斗篷随手挂在门边的挂钩上。见机器没什么动静,他想了想,手碰了碰狼鼻尖。
随后,那狼嘴里竟是吐出一张牌。那是一张黑色的牌面,上面印着狼与人的象形画。
屏幕上的字开始变化:确认身份后,请将卡牌再次放入狼口中销毁,即登录完成。注意,如不销毁则视为放弃游戏,将接受处罚。
也就是说,他们都没办法用纸牌自证身份。
这场游戏里,所有的玩家都在各自房间里看身份牌,这就意味着没法做到像桌游那样,在发牌的一刻观察每个人的神态表情,以此来判断他的身份。至少现在在各自的房间里,拿到身份牌时的惊讶,惊恐,惊喜,任何的表情都会被埋藏,从房间出来后,所有人都会重新披上伪装。
闵弦乐的食指压在牌面上,他想,现在的周乐宁估计也在看着自己的身份牌。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紧张。他心里祈祷着,屏着一口气,缓缓地揭开纸牌。
圆月之下,一只纯白色的狼在林间穿梭,上面写着两个字——“白狼”。
是这场游戏里最普通的白狼,牌的底部还有一行字:白狼,只有人类获胜才能获胜。
抽到白狼这个身份,闵弦乐反倒是轻松了些。辛皓磊之前说的那番话话粗理不粗,他们都是天平游戏的玩家,大家都是为了各自所求而来的,也认为所求值得,才会参与这场游戏。狼人是杀人,人类和白狼也要通过处决杀人,不是被杀就是杀人,所以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后者不用亲自动手。
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一点是白狼身份牌的占比人数是最多的,并且跟人类站边,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周乐宁不是狼人,他们就是一个阵营,相对来说机率更大。
如果周乐宁是狼人,只要他们能找到道具,他们还有路可走,找不到道具,闵弦乐也还有最后一条路。
那么周乐宁到底会是什么身份?
闵弦乐眸光含着氤氲,他低着头,拇指摩挲着纸牌上的白狼二字。
他知道周乐宁会告诉自己,而他也会百分之百相信周乐宁告诉自己的他的身份。
如果……周乐宁抽到了狼人,他能够下手吗?闵弦乐不禁想到。
那,或者说,能够对自己下手吗?
而且周乐宁会信他吗?闵弦乐心里其实有答案。
但更重要,更核心的是,甚至可以说是最艰难的是,他自己能从始至终都相信着“周乐宁相信着他”这件事吗?
闵弦乐收回胡乱发散的想象,舔舔嘴唇。再次确认身份后,他将纸牌塞进狼口中。
那浮雕狼头的嘴部动了动,里面的牌被它卷入了黑暗中。
在集合之前,两人约好时间先碰头分析他们接下来的思路。距离与周乐宁约好的时间还有一阵子,闵弦乐把房间探索了一遍。
房间里有暖气,就算脱了斗篷,也不会觉得冷。双门衣柜里放着几件防寒的衣服供玩家使用,相比斗篷,这些衣服要更加轻便,只不过,样式或多或少都跟白狼村有关,不是背后拖着条尾巴,就是帽子长了耳朵,甚至还有毛绒高领上拼接刺状的项圈装饰。
尽管房里暖和,但总归是要出去的,闵弦乐里面穿得是夏装,斗篷穿着也不方便,他挑了那件纯白色的高领绒毛衣换上,竟觉得还不错。
接着他坐到桌前,提笔在白纸上画了个圆代表圆桌,又把每个人的名字,房门号以及第一感觉按照座位顺序记上去,把目前有关系的另外两组人连了根线,然后厚颜无耻的在八号和九号之间画了颗心心。
反正这纸又不会被人看到。
接着,他又按照印象把八张道具卡牌的信息和夜晚的时间点也都记了上去。八张道具牌,四张白牌分别是【临时进阶预言家】、【丘比特之箭】、【女巫的馈赠】、【牧师的眼】,总体来说对于人类阵营是有利的,而四张黑牌是【狼化】、【香水】、【狼人杀戮牌1】、【狼人杀戮牌2】,这些则是对狼人阵营比较有利,双方都可以使用或者销毁这些卡牌。
白狼这个角色,说实话其实比较鸡肋,对于狼人而言,白狼是混淆狐狸验证的帮手,死了倒也没什么所谓。对于人类而言,白狼不是村民,而是自己不可信的狗,也是处决了也没太大所谓。所以白狼算是两边都不讨好,手无缚鸡之力的铁打炮灰,因此寻找游戏道具对于白狼来说很重要,对于闵弦乐个人来说更是重要上再加个重字。
记上这些信息,差不多到了和周乐宁的碰头时间。
等和周乐宁一起再做分析吧。闵弦乐想着,锁了门,从不远处的楼梯去往三楼。
忘了说,这里每一层都有几条楼梯相连,有一条是主要楼梯,连接着整栋府邸,直达大厅的阶梯。而闵弦乐走的这条楼梯并不是主楼梯,不经过四层其他人的房间门口,也算方便。
闵弦乐下到三楼,见周乐宁已经倚在门边,他在看着自己手上的手环与戒指,触及到他轮廓的亮黄的光线也变得柔和起来。
周乐宁发现闵弦乐,问:“已经弄好了吗?”
“弄好了。”闵弦乐走过去,道:“身份牌好像必须要销毁。”
“嗯,对,我的也已经销毁了。”
闵弦乐张张嘴,他找到自己最真诚的声线,主动开口:“周乐宁,我的身份是白狼。”
“真的?”周乐宁声音轻轻,视线落在闵弦乐的眼底,随后又移到了唇上。
闵弦乐捏着指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
“嗯。我信。”周乐宁睫毛扑闪了两下。
轮到闵弦乐反问:“真哒?”
“真的。”周乐宁缓缓开口:“我的身份也是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