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盘上的花挂着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衬托得那些花很是雅致。小旺站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那盘子里的花片。
它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准备要捞那朵黄色的三色堇,还没捞着,最心怡的那朵便被人给夹了去。
李成舟正拿着木镊子,他将那朵三色堇夹起,甩了甩上面的水珠,放到旁边冰模最后一个格方块里,向着旁边的人淡淡问道:“要什么水果?”
郭木已点了点水果盘,说:“加点草莓,再加点,我要那颗长得像心形的,这样好看嘿嘿。”
李成舟闻言,接着又勺了半颗草莓放进去,加水,盖上冰模盖后放进急冻箱里,接着他又出来开始榨柠檬汁。
郭木已的生日就在九月,校庆前的一周,也就是今天。周乐宁和闵弦乐刚刚出去买了些食材,打算给郭木已做一桌子庆祝,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处理那些食材。李成舟今天上完课后没有打工的排班,下午便在公寓里做最近甜品店的新饮品给他们尝。不过说是新饮品,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柠檬苏打饮料里加上鲜花冰块,但饮料好看的颜值倒是特别受顾客喜欢。
等到冰块差不多成型时,周乐宁闵弦乐两人也快把菜做好了。李成舟把冰模拿出来,在桌上敲了两下,那一块块正正方方的冰便从模具上分离。
杯子的下层是柠檬的橙蜜色,上层是苏打水的无色,几块嵌着鲜花和果粒的冰块被放了进去,它们沉到底下,让周围的气泡瞬间欢呼沸腾起来,一个劲儿地往上冒。李成舟把冰块分好杯,将最后那块有心形草莓的冰放进郭木已的杯子里。
“这也太顶了,真好看,好像水晶诶。”郭木已戳着杯里的冰块,眼里直冒星星,他朝厨房喊道:“弦乐,你们弄好了没,快出来快出来。”
“好了别急。”闵弦乐应着声,左手捧碟烤鸡翅,右手捧盘牛排粒从厨房出来:“烩意面也快好了。”
等周乐宁把做的意面给捧出来,一切便大功告成了。原本他们之前是想做些中餐,但郭木已指出饮料配水煮牛肉好像画风不太对,为了拍照好看,最后便统一选做了西式大家都爱吃的菜点。
“果然这样比较好看,咱们这里做的比外面的餐厅好多啦!”郭木已笑得跟朵花似得,给菜拍了好些照才终于舍得开吃:“果然,周乐宁来了后弦乐的厨艺长进了不少,这烤鸡翅比你之前做的还要绝。”
闵弦乐笑了:“那是,校长你忘了之前给我颁发的新西方证书了吗。”
郭木已立刻装模作样搭起了戏台子:“这位同学真是孺子可教也,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愧我校名师周师傅的悉心栽培,弄得本校长也想学习进修。”
“你可以一起学?”闵弦乐说着,看向周乐宁。
周乐宁见状,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可以啊。”
郭木已举着拳头咳了一声:“咳嗯,本校长还是想学做甜品。”他说着,一边单着眼瞄李成舟,一边把那块草莓冰块含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碎。
李成舟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喝着自己杯子里的饮料,喝完,他见郭木已还在等着他的话,才缓慢打发道:“有机会的话。”
“哦耶。”郭木已欢呼。
“有机会的话。”李成舟话没说完:“让店长教你。”
“………”郭木已张口无言,继续咬冰块,咬着咬着,他舌头顶顶口腔,突然说:“完了,牙不会崩掉了吧。”
郭木已这话一出,吓得在场三个人都愣住了。
李成舟:“……我看看。”
郭木已:“嘿没有,骗你们的。”
正餐过后,便是生日万年不变的固定仪式。蛋糕是甜品店老板为了感谢郭木已一直帮他们店做宣传而特别赠送的,他们点上蜡烛,关掉客厅的灯。
火光在黑暗里摇曳,郭木已带着歪了的三角筒纸帽,双手交握,对着火光许愿。
郭木已:“你们不问问我许的什么愿望吗?”
郭木已虽然说的是“你们”二字,但却是朝着李成舟的方向说的。闵弦乐和周乐宁都很有眼力见,很默契地都不接这个话,留给李成舟。
李成舟叹了口气,问:“那,你许的什么愿望?”
“哼哼,先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郭木已回道,又看向那根蜡烛。烛火在他眸子里尽情燃烧,他笑得灿烂,上扬的嘴角上写满幸福和期待。
阳台外,天平默默地伫立在栏杆的边缘,它盯着屋里正在唱生日歌的四人,就在里面的人唱完歌,快要注意到它时,下一秒,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阳台外只剩下夜晚的凉风。
*
“你好,请问是闵弦乐同学吗?你好,我是简年,戏剧社的副社长,上次我们见过。”
“是这样的,郭木已他不舒服,刚才被送去了医院,我很想跟着去,但是接下来我们有节目彩排,明天就要上演了,我们这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要做打算找人顶上他的位置。”
“我们已经找了个同学跟着,但他是大一新生,我不放心,你是他室友,能麻烦你帮忙吗,拜托你了,信息我发你手机了。”
闵弦乐接到这个电话时,正好就在剧场舞台前。他按断电话,在隐约可以听见的救护车警铃声中,看向那陷入急乱的舞台。
今天是校庆前最后的彩排,一切几乎准备就绪。可轮到戏剧社的节目时,却迟迟没有戏剧社的成员上台现身,负责彩排的导师在对讲机里问了几句,便进入了幕后。
闵弦乐赶紧动身去往医院。
按照手机里的信息,他来到了一间临时病房。
病房里,那大一的新生正手足无措的踱步,又是跑去看看输液管,又是跑来摸摸纸杯热不热。
郭木已还穿着那身戏服来不及换呢,他靠在病床上,笑着打哈哈:“你不用紧张哈哈才刚来我们社团就遇上这事,也是难为你啦。你看我都没啥问题,要不你先回去吧。”
“木已,怎么样。”闵弦乐走了进去:“发生什么了?”
“哎,弦乐。”郭木已说:“你怎么来啦,我这嘛事没有。”
闵弦乐看向新生:“你先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见那新生离开,闵弦乐坐了下来,担心道:“到底怎么了,早上好像还好好的,哪里不舒服?”
“没事,刚才就是头痛,结果到了医院又好了,医生都说没问题呢。”郭木已的手搭在繁重的衣服是,他神色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的树影,说:“只是……我好像不记得了。”
闵弦乐理解不能:“不记得?什么意思?”
郭木已犹豫着,向闵弦乐说出刚才发生的事。
还有两个节目就到他们上台了,他在幕后化好了妆,拿上道具,等着所有人准备就绪后上台彩排,可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怎么的,简年跟他对第一幕的走位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忘记了出场该干什么。
“可能是因为紧张,放轻松。”简年捏了捏他的肩膀,说道。
“我再看眼剧本。”郭木已抱歉地笑着,提着有些厚重的裙子跑向自己的位置。剧场的幽黄的灯在昏暗中尤为刺眼,他捏着那沓自己翻了无数遍的剧本纸,却怎么都看不清上面的字。是灯光太暗了吗,他举起,放在灯下。
然而,光穿透那些薄薄的纸张照进他的眼里,他却始终看不见剧本上的字。正确的说,上面只有一片空白,一个黑字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带错拿了沓白纸就过来了!他赶紧问旁边正在调整麦克风的演员拿剧本。
可对方递过来的依然只有白纸。
一开始,郭木已还以为是对方跟自己一样冒失带了沓白纸过来,甚至还笑了好一会儿,可他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他背得滚瓜烂熟,付出很多心血时间准备的这场戏,剧本也好,台词也好,走位也好,都跟崩了线的风筝一样,不见了,彻底地从他的脑海里消失。
他一点都想不起来,甚至连此时此刻他演的是谁,他都有些记不清,只剩下极其模糊的记忆。
眼瞧着马上要上台,郭木已赶紧问周围的人:“第一幕是什么!?我的台词,我的台词是什么。”
只要有人提示,应该就会记起来的!
周围的人以为他在开玩笑,乐着打趣道:“木已作为主演之一这个时候都想着逗大伙放松,你说你就过个场,而且还是彩排,紧张个屁啊。”
“哼哼你是不知道咱们木已师兄有多厉害,王牌吉祥物。”另一个人也笑着,还勾住了郭木已的肩膀。
见郭木已表情紧张,旁边的简年还是提了一下:“第一幕是米勒夫妇的戏份,你是第二幕上场……”
“啊呃——”简年的话音还没落,郭木已抱着头蹲了下来,他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耳朵里只剩蚊蝇嗡响……
接下来,等到他回过神,便已经被人扶着上了救护车。
郭木已双手不安地来回捏着,对闵弦乐说:“刚才排练上台前突然忘了剧本,想着再看看说不定会记起来,结果就开始头疼,然后就到这儿了,而是医生也说我脑子没问题啊。”
“弦乐,你说难道我真傻啦。”郭木已可怜兮兮地说。
闵弦乐无奈地说:“你还有空开玩笑呢,这情况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你……”
“剧本!对了,剧本!”郭木已忽然叫着,好像记起了什么,表情顿悟:“我前两天,参加了场游戏,当时的代价好像就是剧本,我当时还心想剧本指的是什么,怎么会这么奇怪呢。那游戏老可怕了,我真没想到,还以为自己稳赢呢,我在一个工地里跑啊跑,那些工人们好像疯了似的特别生气,一直追着我跑。”
“那游戏结果呢?”闵弦乐问。
“我。”郭木已一字一顿地说:“我被他们逮着了,然后输了。我其实是想,如果可以解决李成舟目前正在烦心的问题就好了,那他肯定能够高兴,而且剧本嘛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还以为自己很轻松就能赢,对了,我再看看别的剧本。”
闵弦乐眉头紧皱,从手机里搜了个剧本递给郭木已看。
郭木已盯着手机屏幕,嘟囔道:“这没网吗,怎么是空白界面啊。”
闵弦乐陷入了沉默。
见闵弦乐那副模样,郭木已挠着头,笑:“不是什么大事!!嗐,弦乐你别一副苦瓜脸,爸爸我觉得问题不大,不过就不记得这场戏的剧本而已,只要我努努力,下一个戏肯定,肯定就没问题。”
郭木已说到这儿,有些丧气,正巧这时护士来给郭木已再做检查,闵弦乐不得不在门外等候。
他出门时,郭木已说:“弦乐,你可以不要告诉李成舟吗,还有帮我跟简年那边道个歉,我待会儿再给他解释解释哈。”
闵弦乐点了点头,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他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显示满格,页面上正是一部经典戏剧的第一幕。所有的“剧本”,在郭木已那里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