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闵弦乐和周乐宁的专业班只有下午才有课。
由于昨晚写论文写得太晚,闵弦乐难得睡了个懒觉,至于周乐宁,倒是一大早的出了门。
这学期的外出调研具体方案这几天定下来了。前期与调研地的沟通,安排时间车宿,再到命题分组这些都需要学委跟进负责,而通知下来时,离预定的活动开展时间只有一周,不像之前有几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周乐宁有几次安排经验,便去给林霄还有新上任的学委乔欣怡帮忙,提供思路。
闵弦乐躺在床上,一眨眼,一上午便过去了。到了下午,他独自前往教学楼,临出门前,还特意揣上盒冰柠乐解渴。
最近北方冷气团南下,这座城市终于是迎来些凉意,但温度也只是降了几度,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炎热,一个人要走在被猛烈阳光暴晒的大街上,要是没人说话,又没有点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在手,是很煎熬的。
闵弦乐一边走着,一边小口小口嘬着吸管,酸甜冰爽的柠乐从管口冒出,浸润舌尖,灌入喉咙,别提有多爽。
到课室时稍微晚了点。课室里挤满了人,周乐宁就坐在前排中间位置,周围都有人坐着,闵弦乐也不好意思在教授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穿越人群跻身进去,便坐在了离后门最近的角落。
课后,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班主任冒了出来,在班群上发布了正式通知,称这次的调研将采取自愿分组,前往其他城市的古围屋进行为期四天考察。
集体外出四天,这消息一出,整个专业的人都沸腾起来。原本前脚已经出了课室的人后脚赶紧退回来,趁着人齐时迅速抱上心仪的大腿。
不过数秒,周乐宁的四周便围得个水泄不通。
“周同学,你…你组好队了吗?”
“周哥,还缺人吗?带带小弟,只要不用通宵写报告,小弟愿意斟茶倒水,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个屁啊,放开他,让我来!我可以通宵一起写报告。”
闵弦乐竖起耳朵,听着人群中传出的各式各样的声音,背后不存在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且不说他们游戏里是队友,现在他们关系不一样了,周乐宁可是他的,嘿!
闵弦乐挤不过人群,便嘬着手里的柠乐,步伐平缓,假装随意的在人群前面走来走去,左右蹦哒,来回穿梭,就是不主动去看周乐宁。
一分钟过去了。
……怎么周乐宁还不喊自己。
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周乐宁好像看不到他似的,正在一边整理资料,一边从容地跟其他人周旋谈笑。
难道看不到?闵弦乐想着,又在周乐宁正前方的过道蹦哒了几个来回。
见周乐宁还不抬头看他,闵弦乐瞬间都蔫了。
靠!怎么这样,这结果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耷拉着脑袋想,就要转身,下一秒,便被人轻轻握住手腕。
周乐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出了人群,噗嗤笑了一声,随即弯弯眉眼,道:“弦乐,抱歉我晚了,我已经写好了,我们一起。”他凑得很近,悄悄附在闵弦乐耳边:“我刚才有些出神,一直在猜,你现在喝的可能不是柠乐,而是陈醋。”
闵弦乐当即决定得生气一下,故意冷道:“你喝一口不就知道了。”
“好。”周乐宁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语气清爽地仿佛是在说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实:“酸的,是醋。”
闵弦乐顿时红了脸:“'!”
啊这……没想到这都行!没想到周乐宁竟然也会有指柠乐为陈醋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时候。
闵弦乐:“你是故意看不到我,太坏了。”
“不是,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周乐宁闭上眼,说:“你和别人站在那儿,我知道他是班里委员,她是同学,但我只看得到你是什么样的,所以在人群中我,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你。我刚才在想,今天你头发有几撮翘了起来。”
闵弦乐讶然,立刻抚了下自己的头发,把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压下来。
周乐宁继续说:“你喝的柠乐上面的吸管被你咬扁了。”
闵弦乐张了张嘴,低头看了眼自己咬着的吸管,果然扁了!他竟然一直没发现自己刚才把吸管咬扁了。
“还有,你现在的睫毛在颤。”周乐宁缓缓睁眼,迎上正好抬头的闵弦乐怔愣的目光:“这些都很可爱。我只看得到你,就像你刚才一直在看我一样。”
嘶——不行,这样下去我没了!闵弦乐心里直打鼓,却硬着头皮哼哼道:“我刚才没有看你啊,我只是在过道散步,顺便找邓典跑。”他越说越小声。
周乐宁嘴唇勾起一抹弧度,真挚、自信,柔和又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他轻声道:“唔…可我观察过,你刚才看的是我的方向。”
……
傍晚,落霞远去,突如其来的雨水划破天空。雨势如织,和远处的落霞构造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景色。
“今晚做吗?”周乐宁将手中的小瓶子放回货架子上,又拿起上面的盒子,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说明。
闵弦乐看着上面写的“容量加倍!”四个字,点头如捣蒜:“做!!”
“行。”周乐宁道:“那要准备的食材就差最后一样了。”
“还有得给郭木已捎点零食回去,他清剿零食的速度真的比仓鼠屯瓜子还快。”闵弦乐盘点着推车里的东西。
“弦乐,这个你是喜欢上面的黑椒味,还是下面的芝士味的?”周乐宁晃了晃手中的火腿方块。
“唔,喜欢……”
嗡嗡——闵弦乐思索着,手机的振动打断了他正要回的话。接起电话,屏幕上出现“曲哥”两个字,是他的表哥顾如曲打来的。
“喂?曲哥?”闵弦乐脖子夹着手机,凑到周乐宁身边摆弄那诱人的火腿肉。
那烟熏后的香气好像隔着纸袋都能钻进鼻腔,红白均匀的纹理中夹着软糯的芝士,让人垂涎三尺。
“我喜欢下面的,今晚跟你一起做。”
闵弦乐声音轻快地回周乐宁,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今晚的节目。他要跟周乐宁研究道新菜式,饭后再跟周乐宁一块儿整理好那些资料,然后明天就能安心的去城郊新开的水族馆里约会了。
“乐儿。你现在在干什么?跟谁在一块儿?”好一会儿,手机另一头的顾如曲才沉声回话。
闵弦乐:“在跟室友买晚餐的食材。”
“……”顾如曲语调十分缓慢:“室友,你上次说的那个?”八壹中文網
闵弦乐:“嗯?”
“没什么。”顾如曲道:“我妈她这几天情况不是很好……你看今晚,或者明天回来我这边吧。”
“我已经看好了车,今晚和明早都有一趟直达,你按定位过来,或者到时候我去接你。”
*
第二天一早,闵弦乐搭上了长途车。长途车上声音嘈杂,一股闷汗味,有些难闻。
闵弦乐坐在最后一排,失神地转着手机,看屏幕明明暗暗。
曲哥说他母亲的心脏病这两天突然复发,心力衰竭严重,一度转入icu抢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一定不要有事。
窗外挂着的水珠映出小小的车内一片轮廓,闵弦乐垂着眸,拇指和食指来回搓揉。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他点开,是周乐宁发来的:等你回来后,我们再去水族馆[捏爪爪.jpg]。
闵弦乐回了个“好“字。
耳边回响起昨晚周乐宁说过的话。
……
昨晚,接了顾如曲的电话回到公寓后,周乐宁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便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半个晚上,决定把事情缘由,也就是小时候跟表哥顾如曲玩捉迷藏两人躲在衣柜里,因为他怕黑爬出了衣柜,结果碰巧吓到顾母,导致她心脏病复发住院的事告诉了周乐宁。
闵弦乐站在房门前,垂着头,闷声陈述着当年的事。
周乐宁闻言,沉默下来。
从前周乐宁对于闵弦乐的情况也多少知道一些,不过那会儿郭木已临时有事,没有告诉他具体情况,所以周乐宁只知道闵弦乐对表哥和顾母有愧疚感,却不知详细缘由。也是一直到现在闵弦乐说出口,周乐宁才知道。
大约是默了好几秒,周乐宁轻轻地抱住他:“弦乐,你知道那是个意外。”
“我知道。”闵弦乐额头抵着周乐宁的锁骨,小声说:“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忍不住会后悔。”
“影响生命走向的因素有很多。”周乐宁拍了拍他的后背,良久才说:“在意外面前,你身在其中是个小小的环,不要将自己困死在里面去自顾自的承担起一条鲜活生命的重量,尤其是七岁时候的你。”
“后悔的事每个人都有很多,但至少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你该永远陷进去的地方,也觉得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闵弦乐默了好一会儿,抬眸笑着回他:“乐宁,我明天回去看看。”之后他便跟周乐宁说了晚安,转身回了房间。
……
他思考着周乐宁给他的话,在思绪迷宫中一点点找寻出路,将近十四年的这份愧疚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找到去处的。在这件事情上,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走。
几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了。
闵弦乐下了车,远远地便看到停在门口的顾如曲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