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一看就不对劲,闵弦乐看了看镜子,又看看身后。
镜里镜外的洗手间,是截然不同的构造。原本应该存在的七个隔间,此刻在镜子里却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间杵在那儿,刚才有俩玩家正好就躲了进去,因此镜子里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至于其他人的状态……比如右边那个隔间里那个正在壁咚女同伴,一脸炫酷狂拽龙霸天的男玩家,此刻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隐私,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镜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思搭讪。
看着他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墙,手心扶脸,霸总式偏头还一脸自信地摸下巴,闵弦乐被尬得不敢再看第二眼。
更令人尴尬的远还不止!龙霸天旁边那个隔间里的两个精神小伙儿,为了能抬起脚远离门缝的可视范围,便一人一边,侧身蹲在马桶盖上,靠两边墙去借力支撑身体,憋得脸颊发红。
于是乎,在镜子里,正在壁咚同伴的龙霸天的脸,隔着一倒不存在的空气墙,贴到隔壁站在马桶上背靠墙的精神小伙浑圆的屁股上。
但这些通通都不是重点,闵弦乐的视线最终落在走廊的深处。
在大概距离门口二三十米的位置,似乎有东西在向前挪动,慢慢的,由远及近,由暗到明——
那是由人头、脖子,还有肩膀手臂交叠连接起来的形似蜈蚣的怪物。
“噶呃呃呃——”腐烂头颅层层咬合,正常人根本没办法想象它们是用什么连接到一起的。只有最下面那颗头还露出完整的五官,它倒立在地上,底下那双凸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原本已经笑得猥琐的嘴裂得比镰刀弧度还夸张。
它头皮蹭着地板向前挪动,大概是因为正拖着把大镰刀,每走一步都得停下歇歇,动作很是缓慢,血液于刀面交织滑落,在走廊里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哐当!
镰刀砸地,地板抖了抖,刀片的冰凉化成一股冷意,顺着走廊直冲而来,直接爬上闵弦乐的脖子。
唔!后颈突然被冰凉的东西狠狠刺激了一下!闵弦乐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捂住。
手心是一片湿湿冷冷,闵弦乐瞪着眼慢慢抬头,
接着,鼻梁就被滴落的水砸了个正中。“嗷!”他猝不及防,叫了出声,结果躲闪不及,又被砸了几滴水。
这一叫,正在紧盯镜子的周乐宁扭头看他,见他捂着眼睛嗷呜叫,隐约好像两道水痕从脸侧滑落,以为闵弦乐是被吓到了,想想觉得不对,又以为刚才那瞬间有什么东西伤到他,着急上手:“怎么了,我看看!”
“没事。”闵弦乐一边惨兮兮地“流泪”一边神情淡然道:“被水砸了。”
周乐宁眨眨眼,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他的点,竟然噗地笑了,不过他收放自如,一秒后立刻又认真起来。
闵弦乐咳了一声,往周乐宁那边挪了小步躲开水滴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回人头蜈蚣上。
经历这么多场游戏,也跟过各种奇怪恐怖的东西打交道,锻炼出来的心里承受能力还真不是盖的,就人头蜈蚣这形象,还不足以让闵弦乐恐惧,当然更重要的是周乐宁此刻在自己的身边。
周乐宁看着身后空荡的走廊,又扭头回来看镜子,低声定论:“我们这边看不到它。”
“难道说它是隐形了?”闵弦乐猜测道:“感觉也不对。”
镜面宽大,周乐宁刚才只是用拖把把中间大部分区块都给清出来。此时,浓厚的雾气跟长了脚的蛛丝似的,立刻从镜面的四个角往中间攀附,想要把里面的景象遮盖住。
周乐宁身体一动,又甩起拖把给镜面擦雾补水,阻止雾气的下一步侵占。
闵弦乐:“镜子里只有一个隔间,等到人头蜈蚣进来的时候。”
躲在其他地方的人会怎么样?
光是想想都知道。
“会被怪物发现的。”周乐宁低声说出闵弦乐正在想的事。
闵弦乐抿唇思索道:“它这速度可能还有几分钟就爬过来了,这下怎么办?”
这个地方刻意把镜子里面的景象藏起来,看起来躲藏的隔间充足、时间宽裕,其实都只是特意营造的错误引导和“虚假繁荣”。
除了唯一的隔间,唯二幸运的2个人,躲在其他地方的,包括他和周乐宁在内的12个人都会被人头蜈蚣发现的,想到这儿,闵弦乐毛骨悚然。
人头蜈蚣离得更近了,它似乎已经知道洗手间里有人在,又传出几声怪笑。
“有~人~在~吗~”低沉混浊的声音在走廊里幽幽回响,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在跟谁说:“小~美~人,你~真~漂~亮~,来~陪~陪~叔~叔啊~”
“什么声音啊……你们有听到吗?”耳朵贴着门边的男玩家也听到了这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见周乐宁和闵弦乐这两人还呆在外面,手里还拿着把拖把,也是觉得这两人奇了怪了,不躲起来在这里搞什么义务清洁。
“哎,别开门啊!怪物要来了是不。”他的同伴劝道,见到外头的两人,问:“是你们,你们不躲起来吗?是发现了什么?”这人是刚才那个关卡跟过来的玩家,对周乐宁和闵弦乐有很深刻的印象,顿时警惕起来。
不过周乐宁和闵弦乐现在也没空回这两人问题。
周乐宁:“镜子里一定还有什么信息!”他说着,再次挥动拖把,把镜面的边边角角都给横扫了个干净。
虽然水渍还是会模糊镜面,但现在倒看得更清楚了些。
闵弦乐凑近两步,眯眼扫视镜子,忽然,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乐宁,那儿!你看上面。”他震惊地拍了拍周乐宁的肩膀。
周乐宁也看着镜面的顶部。
“是隔间。”
是的,没错,是厕所的隔间。刚才镜面的顶部被雾气笼罩,白色与白色混合在一起,两人都没看出来。
闵弦乐盯着镜子里的天花板,吞了口唾沫。这个洗手间有四米多五米高,原本空出来的顶部,在镜子里却出现一个个倒立在天花板上的白色隔间,不多不少,正好就是底下缺失的六个,看着奇怪又荒谬。
敢情消失的那些隔间现在是长了脚跑到天花板上去了。
几秒震惊过后,闵弦乐蹦出一句话:“这意思,是要我们玩家一起上天?”
“唔,说不定还真是?也许咱们可以找到方法可以上天。”周乐宁点头接话的同时,眸子跟扫描仪似的快速打量周围,在脑中寻找可行的方法。
闵弦乐想起了什么。
对了,刚才看到的藏在杂物后面的塑钢爬梯。
他猛然扭头,视线穿过雾气,落到左边的那列塑钢爬梯,再仰头顺着往上看。这塑钢爬梯节节往上,直通天花板上的水管,水管又横跨整个洗手间的顶部,形成了一张格网。
闵弦乐脑子里忽然有了个大胆又荒谬的想法。
“我们能不买借助这个,“躲”到镜子里那些倒挂在天花板上的隔间?”说着,闵弦乐拉着周乐宁走过去。
“或许值得一试。”周乐宁仰头看着上面的水管,又再确认镜面里的怪物:“我们还有时间。”
两人说干就开始干。
可还没开始,闵弦乐和周乐宁就意识到了问题。
由于镜面只有墙的一半高,站在底下只要凑的近,他们便可以看到天花板隔间的位置,但爬上去之后,上面的人是无法通过镜子看到自己的状态的。
而且雾气很快就再次攀上镜面,对于爬上去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仅凭自己,确定自己的所在位置是否就是隔间的位置,需要一个人在下面协助,一边擦镜面一边确认位置才行。
为了能够确认他们的猜想,两人不耽误分秒,当下立断,由闵弦乐先爬上去,周乐宁在下面应证。
人头蜈蚣离这里还剩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时间紧迫,闵弦乐抓着塑钢爬梯往上爬。这爬梯装的是小型号,每节大概也就15cm的宽度,爬起来并不是很方便。
不过这对闵弦乐不是什么难点,他瞄准目标,几秒就蹭了上去。
水管距离天花板顶还有大半米的位置,管直径大小很适合手去抓取,可以移动。
闵弦乐先是看了眼底下的周乐宁,然后从塑钢爬梯往上一够,抓住水管,整个人便悬空吊了起来。
“我抓稳了。”
周乐宁点头,抄起拖把一拖,瞧镜子里的方位,他说:“弦乐,后面和右边都有隔间,你往中间移动试试。”
“这边吗?”闵弦乐吊着单杠,根据周乐宁的指示往右边的方向移动,大概移了段一米左右的距离后,周乐宁喊了个“停”字。
闵弦乐便停了下来,把目光投向周乐宁,等他下一步指示。
镜子里,闵弦乐的身影一点点向着水管中间的那个隔间移动。
就在他的手即将要碰到隔间的板门的时候,他的手竟然穿过板门,没了一节。
而等到他再往右挪了挪,甚至不需要开门,整个人便“埋”进了隔间里,不见了身影。
不过,周乐宁发现了个问题。他眯了眯眼,看着镜子里正在乱晃的脚尖,是闵弦乐的脚尖从隔间的底部“露”了出来。
看来就像他们猜的那样,的确可以通过这个神奇的方式让镜子里的自己躲进隔间里,但必须得有人在底下看着,卡对位才能彻底安全!
“怎么样?”见周乐宁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子上,闵弦乐有点好奇,他歪歪头,想看看他在镜子里的状态,可惜却看不到。
周乐宁:“我们的方法可行,但脚尖还要往上缩缩,露出来了。”
“露出来了?”闵弦乐脑补了下画面,明白过来。
“这对于长得高的人很不友好。”说着,他嘿咻一下把身子撑起来。
肋骨被水管压着硌得慌,闵弦乐想了想,调整姿势,直接一百八十度换位,腿窝勾住水管,让自个儿倒挂在水管上。
相比刚才手臂要长时间承受重力,倒挂金钩的方式倒是更轻松也更保险些,虽然有脑充血的风险,但人在这种状态下撑个十分钟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下脚尖露出来的问题彻底解决了,闵弦乐倒挂着,与周乐宁对视,瞧见周乐宁的发旋,便伸直手,摸了摸。
周乐宁看他,轻轻抓住他搭在自己头顶的手。
再看镜子,头顶上的隔间底部便凭空“长”了只正在四处乱摸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