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清第二天是自己醒的，六点准时。
江菲正好准备推门进来，平日她都是六点来叫江晏清第一次，然后等自己做完早饭，再来叫江晏清第二次，第二次叫完，江晏清就彻底能爬起来了。
不过偶尔有例外，江晏清怕冷，南方的冬天要在早晨起床，实在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嘿，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江菲给他开了灯，“你还能自己早起来一回。”
江晏清坐在床上，搓了搓脖子，打了哈欠。
“快把衣服穿上，别闹得感冒了。”江菲见他今天起床这么干脆，心里挺开心的，“小亭早起来了，你也快些。”
说完，江菲还贴心地又给他带上门，给他留出一个非常私密的空间换衣服。
“操。”江晏清把刚摸到的羊绒衫摔了一下。
真是烦死了，怎么干什么都要带句祝亭？
江晏清慢腾腾的穿好衣服，不过他自己肯定不会承认是慢腾腾，因为冬天真的冷，他还得把睡衣脱掉，光着膀子套羊绒衫，关键吧这羊绒衫还是冰的，这不得先放自己被窝里捂一会儿？
裤子也是，好吧，昨天的裤子得换一下，今天上学，得穿校服。
江晏清的衣柜是四开的，衣柜里大多放的是冬天的厚衣服和棉被床单之类的，夏天那些薄一点的衣服都放在了斗柜里，塞了满满四抽屉。
他习惯性拉开本来放着校服的那扇柜门，拉开后却愣了一下。
这扇后头已经没有他的衣服了。
江菲应该是特意整理过的，他又拉开了其他柜门，他这边的床单被套比他印象中的少了些，自己那些给祝亭“让位”的衣服，都被挪到了这边儿来，他的校服也在这里。
但江菲特意给祝亭腾出来的位置，祝亭也没有用完。
江晏清这才想起来，祝亭的全部行李，似乎只有那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
那么点大，能装得下什么？
他估计连春天的衣服都没带来。
“你在看什么？”祝亭打开门，“早饭还吃不吃了？”
江晏清转头看去，祝亭还是昨天那一身，里头是原来学校的校服，外头穿着他的长款羽绒服。
头顶倒计时的颜色是正常的鲜红色，只是时间只剩下六个小时多了。
“不拿眼镜？”祝亭看着书桌，“感觉你戴眼镜还挺新鲜的。”
江晏清没有搭他的话，他衣服也已经换好了，眼镜学校里有一副，不过跟家里这副不一样，家里这副是斯文败类型的，学校那副是学习型的。
祝亭就站那儿看他磨蹭。
等江晏清墨迹完，祝亭侧了身让他先出，自己跟在后面走。
*****
周一早晨有升旗仪式，开始后教导处的老师会在各个班级队伍间来回转悠，除了盯着队伍纪律之外，还会顺便抓那么几个仪容仪表“有问题”的学生出来当代表。
江晏清照着江菲出门前的吩咐，带着祝亭去找了他们班班主任老齐。
还是得一个班儿，江晏清在心里叹气，也是，虽然说小学成绩好并不意味着到了初中高中还能一直好，可他觉得自己还跟当年一样优秀，祝亭怎么也不该差到哪儿去。
江晏清总感觉，祝亭比自己差的话，他也会跟着掉价。
把人带到老齐办公室门口，江晏清就准备掉头往操场走：“你自己去吧，老齐这会儿都在里面，最里头桌子那个地中海就是。”
“你不等我？”
江晏清皱眉：“我等你干嘛？”
升旗仪式都要开始了，他可不想又被抓典型。
抓典型不可怕，可怕的是请家长，江菲工作够忙了，他不想让她再操心这些完全可以避免的事儿。
祝亭又问：“我能申请和你当同桌么？”
“我能申请揍你一顿吗？”江晏清白了他一眼。
话音刚落，祝亭脑袋上的倒计时隔如同变戏法那样，瞬间变成了深红色。
江晏清想起了早上看到的衣柜。
“你……”
祝亭歪了歪脑袋，脸上的表情特别无辜：“什么？”
你能不能闭上眼睛当做被狗啃了一样让我抱一下？
这话在江晏清嘴巴里转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什么。”江晏清说，“我走了。”
祝亭朝他挥了挥手。
江晏清他们班是二十一班，年级最后一个班，也是最好的班。
因为高三不参加升旗仪式，所以操场只挤了高一高二两个年级，每个班按照男女生分成了两列站，正好把绿茵场挤满。
说实话，江晏清一直不爱升旗仪式，过程冗长乏味倒是其次，主要原因是从小到大他都是站在尾巴上的那一个，而偏偏尾巴上是每个班班主任的地盘，还要加上突击巡逻的教导处，这位置反而比第一排还要叫人难受。
何佑站他左边，他们班男生比女生多了几个，但还是勉强凑了个双。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何佑伸了个懒腰，顺势勾住边上江晏清的脖子。
江晏清比何佑稍微高那么点儿，但也绝对没高半个头那么多，突然被一百三十多斤的重物这么一挂，差点儿没闪了他的脖子。
“昨天你那发小，是要转咱们学校吧？”
“你那天不都听见了么？装什么傻？”江晏清拍了拍何佑横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起开。”
“啧，我跟你说正事儿哥。”何佑不仅没拿开，反而越掉越近，从后面儿看过去，俩人怼在一起就像一个“入”，“那你知道他去哪个班吗？”
那当然是我们班。
江晏清正准备这么说的时候，突然发现何佑脸上神情不太对劲，问：“你问这个干嘛？”
“你还不知道？”
说着，何佑毫无征兆的放过了江晏清的脖子，打开手机翻到七中的微博表白墙。
何佑找到最新置顶的那一条，递到江晏清面前：“这是你发小吧？”
手机上是一张微博点开的大图，看起来像是偷拍，远远的只有个侧脸，但江晏清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的确是祝亭。
坐在落了满地金黄的银杏大道边的椅子上，抬头望着湛蓝天空发呆。
七中拔草：[狗头.jpg]投稿！今天去银杏大道拍落叶偶遇了这个小哥哥！里头穿着校服但不是我们学校的！小哥哥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我好酸啊.jpg]那么问题来了，有人认识这个小哥哥吗！私信私信！[图][图][图][图]
投稿的这个人一共拍了四张，其中三张都是侧面，只有其中一张拍到了祝亭的正脸。
江晏清猜肯定是祝亭发现了有人在拍他，证据就是唯一拍到正脸的那张，虽然隔得远，但放大之后还是能发现祝亭脸上微妙的表情。
江晏清把手机推回何佑那边：“所以呢，这和你问他是哪个班的有什么关系么？”
“唉，你们这种帅哥是不懂我们普通男孩子的苦恼的啦。”何佑把手机揣回兜里，七中老师虽然不怎么管学生带手机的事儿，但最好还是别太张扬，“我女神，就三班的周芸，她昨天朋友圈儿和微博都转了这个！”
江晏清明白了。
他摸了摸何佑扎手的寸头，安慰道：“那你完了，他就是去三班。”
何佑：“！！！”
江晏清看着他突然就蔫儿了的模样，没有控制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我！”何佑说完，叹了口气，“我等屁民还是好好学习吧，这个世界上只有学习不会抛弃我，还会鞭策我，那劲道比艾斯爱慕还要爽。”
江晏清又笑了两声：“说的你好像体验过艾斯爱慕一样。”
“那种吧倒是没有，不瞒你说，住校的日子我连自己解决一下都觉得尴尬。”何佑说，“就操了，我今早起来不小心升了个旗，坐床上愣呢想等它自动降下去，高晓光居然直接翻上来把手伸进老|子被子里！直接给我吓缩回去了！”
“你怕什么，他又不会看上你。”江晏清说，“走了，老齐的课，一会儿打铃了还在外头慢悠悠晃你等着罚站吧。”
“操！”
何佑对早上发生的事儿还心有余悸，但时间确实不早了，他又不想被抓着罚站，便紧跟着江晏清往教室里走。
两人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刚坐下，老齐便领着祝亭，从前面进来了。
“卧槽！”何佑看着祝亭，转头震惊得一手拍在江晏清桌上：“三班？”
江晏清往后倒了倒椅子，没让他拍到自己。
“何佑。”老齐伸手朝何佑招了招，“上讲台来拍，给我拍个小星星听。”
“不了不了。”何佑赶紧转回去，“齐老师饶了我吧。”
“那好吧，看在咱们新同学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你。”老齐背起一只手，转头看向祝亭，“来，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教室里看过七中拔草微博的人不少，祝亭又还是穿的昨天那身，再加上那张实在是漂亮得让人想吹口哨的脸，老齐就算再怎么想让教室里保持安静，也实在是不太行。
“祝亭，南市一中转来的。”祝亭看了一圈儿下面，瞥见了坐在教室靠窗最后一排的江晏清，笑了笑，“就这样吧。”
“行。”老齐往下面看了一圈儿，指着江晏清那个角落道：“你就坐那儿吧。”
江晏清：“……”
行叭。
见祝亭坐下，老齐拉回班里其他人已经飘远的心思，拿黑板擦当惊堂木在讲桌上敲了几下：“行了，看这边看这边，把你们的书都翻开，今天讲新内容，unite10。”
说完，老齐用两根手指拈起一根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下了今天的大标题。
“清哥。”祝亭往江晏清那边偏了偏头，“书放中间？”
江晏清啧了一声，下意识想转头瞪他一眼威胁一下，却被吓得差点儿从凳子上跳起来。
倒计时已经彻底成了黑色，而祝亭身后，一把锋利的弯刀刃正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