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了,教室后门已经是常年关着的状态,老齐坚持要每扇窗户至少留出手指宽的缝隙,用于通风,以免大家整堂课都沉浸在浓郁的二氧化碳里,头脑不清。
江晏清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冷风从缝隙钻进他的衣服里,齁冷,他不得不拉上羽绒服的拉链,长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拴上小结,裹得像班里许多女孩子那样厚。手指被冻得发青,他隔一会儿就得朝手心里哈气,白色的水气蒸腾而上,糊掉了他的眼镜。
然后等水汽消失,他又开始新一轮的哈气。
恶性循环,江晏清最后摘下眼镜,扔进课桌抽屉里。
不过没了系统的干扰,他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学习状态还行,至少每个科任老师都拿他当例子,给班里所有学生敲了个警钟。
除了冷和偶尔走神到祝亭身上之外,江晏清是真的很满意。
“说真的,咱们真的不去浪一回么。”下课铃响后,老师一出门,何佑准时转过来找他们闲聊,“月考完两天假,别浪费啊。”
他实在是要憋死了,祝亭来之前自己还约得动江晏清,来之后就不行了。
江晏清和祝亭都埋着头刷题,专注认真如老僧入定,何佑叹了口气,开始发力。
“清哥清哥清哥清哥清哥清哥清哥——”
“你干嘛呀。”陈晶晶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被迫跟这么个蚊子精当同桌,“他们又不聋。”
何佑白了她一眼:“你不懂。”
陈晶晶白了回去,起身和前面的女生一起去了厕所。
“你干嘛老怼人家。”江晏清放下笔,活动了几下手指,“行吧,你安排。”
何佑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亮眼放光:“真我安排?随便安排?”
“随便安排。”江晏清重复了一遍,“只要别给我搞什么爬山野炊,都成。”
“那肯定不会,这啥天气啊还爬山野炊。”何佑心里美滋滋的,仿佛马上就能走一样,“包我身上。”
说完,何佑难得没有缠着江晏清瞎聊整个课间,转回去掏出手机,无比认真的翻着微信手机里的联系人,准备搞个大的。
如果他学习能有这个劲儿,也不至于稳坐二十一班倒数前五的位置。
祝亭复习比江晏清轻松些,而且他不冷,江晏清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时还会被热得一激灵,想抓着取暖,但又不敢,但偏偏总是不由自主的挪着板凳往祝亭那边靠,有几次等他中途休息眼睛时,两人总是贴着肩。
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挪了回去。
反复几次,江晏清破罐子破摔,就当自己挨着一个人形小太阳,还能当靠肩。
祝亭把这些小纠结都看在眼里,每天都在觉得江晏清该给自己表白了,却又每天都在重新开始。
但deadline定格在1月17,不过他觉得应该等不了这么久。
没了小九的干扰,江晏清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祝亭除了那天比自己起来的晚后,再也没在自己后面醒过了,江菲女士也没有再叫过自己起床,或者说,祝亭代替了江菲女士,肩负起喊醒江晏清的大任。
江晏清并没有觉得哪里奇怪,而月考准时来临,他难得紧张起来。
他睡不着,但是又不能告诉江菲和祝亭说自己紧张,江菲或许还会觉得欣慰,觉得自己终于有高二学生的心态,然后各兑一杯热牛奶给自己和祝亭助眠,祝亭肯定会喝,而江晏清如果不喝,江菲女士肯定会让他好好看看人家祝亭,最后逼不得已,江晏清不仅得喝,还得再去刷次牙,去掉嘴里的味道。
江晏清辗转反侧,祝亭等了好久也没等来身边人的沉睡,江小喵今晚过于精神,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所以,江晏清几分钟后的有一个翻身,正好面朝自己这边,守株待兔多时的祝亭飞快探入江晏清的被里,揽着他的腰一捞,毫无防备的江小猫就靠了过来。
这人翻来覆去,反而把扣得规矩的宽大睡衣翻到了腰以上,祝亭手下是少年紧实的触感,和自己的手心一样烫人,祝亭忍不住多摸了两下,并且飞快地在江晏清额头落下一吻。
他又凑到江晏清跟前,眼睛也没睁,手收了回来,低沉温和的说:“睡觉。”
“卧槽”两个字被江晏清硬生生憋了回去。
忽然就放松了,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冗长起来。
第二天下起了雨,不大,绵绵细雨,如同一张透明的蛛网,将所有人困在暗沉的天空下。
何佑收拾好了自己的透明文具袋,里面放着一整套考试装备,正等着江晏清一起走。
七中考试每间教室只排30个位置,三个文科班占了六个考场,理科第一考场排到了七班,但却不按成绩排考室,校领导为了公平,便一直按姓氏的首字母排。
江晏清跟何佑的姓比较靠前,能安安稳稳坐在教室里考,虽然不是自己的教室,但都比祝亭好得多。
“伞。”江晏清就攒着两支笔在手里,一支黑色中性笔,一支机读铅笔,兜里揣着一学期也用不上一次的饭卡,可以临时充当直尺,“考完顺便给我们在食堂三楼占个座。”
祝亭被排到了食堂去。
“真不科学。”祝亭叹气,“哪怕我考第一,十二月底我还得去食堂?”
“我们这儿就这个规矩,入乡随俗啊哈哈。”何佑表面看起来是在安慰他,眼里的幸灾乐祸就差直接瞪出来了。
食堂在饭点的时候看起来很拥挤,但这时候宽敞得不行,穿堂风呼啸而过,祝亭光是想想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江晏清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摘下自己的围巾往祝亭头上一搭:“借你围着,别感冒了。”
“唉,温柔点儿不成吗。”祝亭笑了,抓下围巾往自己脖子上简单绕了两下,围巾上还带着江晏清的温度,如果不是在教室里,他可能会忍不住埋进去深吸两口。
“走了。”江晏清白了他一眼,推了推何佑,“让他自己在这里作吧。”
“中午见?”祝亭拿了伞,追上去问。
“中午见。”
月考考两天,两天都下雨,在食堂考试的祝亭每天回来都湿了裤腿,江晏清窝在自己位置上,后背靠着墙玩手机,待祝亭一过来,便伸手抽走了自己的围巾,重新系在自己身上,半分钟都不能耽搁。
周五考完,下午第四节课发了各科作业,老齐反复讲了很多遍假期的安全事项,何佑半句都没听进去,不停抖着腿,胆子大到直接把手机摆上了桌,他桌面上堆着的那摞书在考完后回了原位,完美挡住老齐的视线。
不过老师在讲台上可以把底下人的一切都收进眼里,何佑的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老齐的眼睛,只是刚考完试,马上又放假,他便好脾气地放了何佑一马。
何佑包了一辆七座的车,八点准时来学校门口接他们去锦城附近的一个古镇,他正挨个儿联系另外几个成员,等下课了抓紧时间回去收拾东西。
江晏清和祝亭只知道要去古镇玩儿,除了高晓光和何佑外并不知道还有其他哪些人,之前是因为何佑还没确定好到底有哪些要去,后来他压根儿就忘了问。
所以,当他和祝亭站在站在旧街公交站,看着马路对面的周芸时,怔愣了好一会儿。
周芸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陈晶晶,陈晶晶看到他们的时候还冲这边挥了挥手,剩下那个不认识,但和周芸手挽着,江晏清猜他们应该是同班同学。
何佑带着他们从对面儿到了这边,定的车还有二十多分钟来,躲在站台底下,纷纷收了伞,朝着外面抖了抖伞上的水。
“哎,怎么还有女生?”江晏清把何佑拉过来小声问,“陈晶晶就算了,怎么还有周芸?”
在知道七中拔草的皮下是周芸之后,联系上人民公园那次明目张胆的偷拍,江晏清对周芸就带着点儿戒备。
他还没有办法确认那天在对面偷拍的是不是周芸,可就是觉得哪怕不是,周芸手里也有他和祝亭不太方便给别人看到的照片,尽管那之后江晏清跟祝亭在学校已经很注意了,可是七中拔草的微博还是时不时po出他们“亲昵”的照片。
现在又要跟着周芸一起去古镇,理智告诉他是何佑自己给自己谋的福利,可是看着周芸笑,他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总我们男生去多没意思。”何佑说,“放心,我会克制的,我还没打算表白呢。”
“谁他妈问你这个。”江晏清说,“哎,算了。”
这时,其他人也一起围了过来,陈晶晶在何佑身上拍了一把:“今晚怎么住呀?我们三个女生一间么?”
“那肯定啊。”何佑朝她说,“不然你还想给谁一间,我吗?”
陈晶晶顿了一下,伸手不客气地又拍在何佑背上,发出一道特别疼的声响:“滚!”
“你订了几间?”祝亭问他,“我们两人一间?”
江晏清看了看,他、祝亭、何佑还有高晓光,刚好两间。
“一间啊。”何佑说,表情瞬间无比凄凉,“咱们预算就这么点儿,开不起两间,不过我订的标间,两张床一边儿挤两个人还是可以的,不然咱们把床推中间,四个人横着躺也不是躺不下。”
江晏清:“……”
“卧槽好抠!预算不够你不会说吗!”
“哎我哪儿没说了!不是你们一个个说要复习让我自己决定的嘛!”
……
趁其他人七嘴八舌调侃何佑的间隙,祝亭从后面靠近江晏清,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说:“妙啊。”
江晏清:“……妙个屁。”
耳朵却覆上一阵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