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看了看墙上那人，放下了箭弩。
他这算是…应了？
沈明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便应下了，他看向那个被钉在墙壁上的人，已经昏过去了。
萧璟见他脸色不好，不怎么心怀好意，笑道：“你害怕了？”
“唔…”沈明渊被他一问，还未回过神来，之后，才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颤抖着声音道：“…没…没有…”他说着，连忙松开抓着萧璟衣袖的手。
沈明渊才刚刚松开萧璟，萧璟却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沈明渊全身一颤，慌忙看向萧璟，萧璟拿着箭弩抵在沈明渊的下巴上，沈明渊浑身升起一股含义，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萧璟。
萧璟道：“最后一箭，不射在他身上，倒也不能浪费了，你说是不是？”萧璟看着沈明渊，眼眉里带笑，就等着沈明渊求他饶命。
沈明渊垂在双侧的手紧攥着衣服，萧璟的话虽然狠，可他的调笑实在显而易见，不像要杀他，反而拿他逗乐一样，沈明渊动了动嘴角，道：“王爷…是要射在小人身上？”
“你觉得呢？”萧璟说着，手上又用了点力气，他箭头刺的沈明渊颌下红了一片，确是没有出血的。
沈明渊喉头微动，摸不清萧璟要干什么，但沈明渊从萧璟的眼眸里就能知道，萧璟现在是不会杀他的。
沈明渊猜测着他的意图，是要吓自己吗？
沈明渊直勾勾的看着萧璟的眼睛，小声道：“王爷…小人…害怕…”
萧璟见沈明渊紧蹙着眉头声音打颤，以为自己闹过了。
他本就气沈明渊不顾安危的跑过来，这玩心一起觉得应该吓吓他的，想让他下次听话一些，也想看他惊慌失措会做些什么。
可是，萧璟一看沈明渊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是觉得自己有些无事生非蓄意挑事了。他心想着沈明渊一出来就遇到刺客刺杀这事，本就会心惊胆颤，还被自己这样对待，定然会更加惶惶不安，萧璟想到这里，开始有些自责了。
萧璟松开沈明渊的手腕，扔了弩箭，抬起沈明渊的下巴，微微弯腰看了看沈明渊的下颌，被箭头刺到的地方有些红的厉害。
“疼吗？”萧璟伸手摸了摸。
沈明渊心里骂他虚伪，骂他混蛋，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萧璟放开他，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道：“让你待着就好好待着，下次再这样不知好歹的乱跑，本王重罚…走吧…”
“嗯…”沈明渊小声应了一下。
怎么？沈明渊内心嘀咕，是因为自己乱跑才这样对自己的？不会是担心自己才故意这样吓自己的吧…
沈明渊一边想一边走，鬼使神差的看了眼被钉在墙上的那人，可突然间发现窗外对面的楼宇上瞄准这边的人。
“萧璟！”沈明渊心里一紧，想都不想下意识的就推开萧璟。
萧璟有所察觉，但没料到沈明渊要替他挡，好似很是本能的拉过了沈明渊的手，两人换了位置，剑弩蹭过萧璟的衣服，射在楼梯扶手上，未伤二人分毫。
可萧璟拉沈明渊时，因为用力过猛，脚下踩空，两人抱着一团滚下了楼，萧璟将手放在沈明渊的后脑勺上，将沈明渊的脸埋在自己怀里。
两人滚到下面，沈明渊就趴在了萧璟身上，萧璟见沈明渊没事，才放了心。
“嘶…”沈明渊从上面滚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腰，只觉得身上一阵疼痛，幸好楼梯不高，不然得摔个残废了。
萧璟自然也疼，可他躺在地上被沈明渊压着，见沈明渊迟迟不起，萧璟虽疼，但却不说，还轻笑道：“本王身上趴着很舒服吗？”
沈明渊刚意识到他下面压着萧璟，连忙坐起身，道：“…没有…”他看向萧璟，突然间愣住了，萧璟脸上磨了好几处伤，大概是滚下楼梯的时候磨出来的。
沈明渊想了想，刚才滚下来的时候，萧璟好像一直护着他，他现在除了身上有些疼，其他地方毫发无损。
而萧璟就不太好了…
萧璟微微蹙眉，见沈明渊盯着他看，坐在他身上还是不起来，动也不动，便道：“是坐着更舒服？”
沈明渊发现自己出神，连忙从他身上起开，跪坐在地上。
萧璟坐起身，碰了碰脸上的伤，沈明渊发现他手上也磨破好几处，特别是护着自己后脑的那只手，刮蹭掉了皮，还渗出血来…
“你…”沈明渊连忙问他。
可还没问出口，就被萧璟打断了：“为何要替我挡？”
“不知道。”沈明渊是真的不知道，当时看到有人要放箭，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也没想，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萧璟又轻声道：“你刚才…喊了我的名字…”
沈明渊回想，好像是喊了，他微一愣，他可是签了卖身契的，直呼主人名讳可是大罪！
沈明渊连忙道：“是听错了！”
萧璟轻笑，伸手擦了擦沈明渊头发上的灰，道：“是我听错了。”
沈明渊微怔，垂下眼眸，伸手抓住了萧璟的袖口，不让他再擦了。沈明渊好似做错了事在逃避的小孩子一样，倒是有些可爱，萧璟越看越出神，慢慢停下为他擦脸的动作，摸着他的脸颊微微凑近他，越贴越近。
萧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对，便故意道：“脸上很脏，快回去洗洗…”
虽是这么说的，可脸上哪里会脏，从上面滚下来的时候整个头都被萧璟紧紧护在怀里了。
“嗯。”沈明渊并未在意萧璟的动作，以为他刚才只是在看自己脸上的脏东西。
沈明渊一点也没有发现，若萧璟刚才不停，就吻在他脸上了。
萧璟站起身来，沈明渊也随他站起来，可突然咔嚓一声。
两人相视一眼。
沈明渊轻挑剑眉，扶了扶自己不争气的腰，好痛…怎…怎的就…现在扭腰了…
沈明渊揉了揉，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忍着痛道：“走…走吧…”
萧璟在一旁幸灾乐祸，竟然还笑得出来。
沈明渊白他一眼，在心里骂他，真是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萧璟道：“别强撑了，会落下病根的。”他说着，扶着沈明渊坐到一旁年代已久的凳子上，可祸不单行啊，沈明渊刚坐上去，凳子就散架了，沈明渊猛地摔在地上。
“嘶…”沈明渊微微挑眉，这是造了什么孽！
萧璟也是没想到这凳子会碎掉，也是，看着年代也很久了，木头腐朽也不奇怪，这不和沈明渊家里的房顶一样吗？
萧璟蹲下，也不扶他，还笑道：“这儿貌似不太欢迎你…”
“王八蛋…”沈明渊身上也疼，终于忍耐不住，骂了他一句。
萧璟微愣，又道：“骂主子可不是好事。”
沈明渊还想骂，又怕这狗东西做什么狗事，侧头看着一旁，不怎么耐烦的张开口道：“抱歉…”
萧璟被他逗笑了，这还真是能屈能伸，莫名有些讨人喜欢，他道：“…既然道歉了，本王便不怪你了。”
萧璟摸了摸他的腰，沈明渊觉得痒，就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碰，萧璟道：“你还想不想走？”
沈明渊听着，见萧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便轻应了一声，他不想应的，可萧璟现在模样这般认真，若他拒绝，又不知道这狗东西要做什么了。
萧璟按了按他的腰，按到一处地方时沈明渊疼的厉害，身子一颤。
是和上次一样的位置，上次从梯子上摔下来的还未好，这是旧伤复发了。
萧璟起身，走到沈明渊身后半跪着蹲下，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摁准了那个地方，用力一按。
“啊！”
这次比上次疼的多，这一摁下去，沈明渊感觉骨头都裂开了，忍不住叫了出来，手都撑不住地面了，向后仰了过去，仰在萧璟身上。
萧璟连忙扶住他，让他倒在自己身上，萧璟也被他吓了一跳，看来又严重了。
萧璟柔声道：“再忍一下…”
沈明渊点了点头，颤着声音嗯了一声。
“唔…嗯！”沈明渊为了不出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等萧璟放开他，他才松开了唇，瘫软的躺在萧璟怀里。
萧璟低头看他，沈明渊微闭着眼眸，头上都有了汗珠，微微喘息着，萧璟突然发觉，他好似很怕疼的模样。
萧璟碰了碰沈明渊的头发，又软又滑，记得在永宁村的时候，他好似是不怎么梳头的，头发随便扎起，从未整齐过，看着都是硬硬的。
这才就摁了几下，沈明渊就好似瘫了一样，萧璟看他虚弱的模样，笑道：“怎的像刚生完孩子一样…”
沈明渊微微挑眉，一刻都不想触碰萧璟，摸着腰坐起身来。
萧璟问道：“怎样？”
沈明渊道：“好多了…谢…谢谢…”沈明渊有心道谢，却说的随意，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说话。
萧璟也不在意，站起身道：“走吧。”
沈明渊起身，在后面跟着他。
沈明渊当真是弄不明白萧璟了，说他好，他并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时候就是大写的恶人，可说他坏，他确实也帮着他的。
或许，是身为王爷，高傲了些。
或许，是深入乱世，冷漠了些。
或许，是年纪还小，任性了些。
沈明渊想，萧璟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或许只是在乱世中待了太久，对他这生活在山间田野的人感到新鲜，一时兴起吧。
回到福纪汤铺，铺子一个人也没有，那些客人都走光了，也没见到老福，萧璟带沈明渊去了铺子后面的一间房，好似是老福的卧房。
沈明渊倒了杯茶水，递给沈明渊，沈明渊接过，微微道了声谢。
休息了一会，听到外面一阵惊动，然后卧房的门被打开了，老福走进来，沈明渊一愣，老福竟然浑身都是血！
沈明渊猛然站起身来，老福进来后看到萧璟，一下子就跪在地上，道：“王爷，小人没看好这位公子…您赐罪…”
沈明渊连忙对萧璟道：“不…是…是我自己要过去的…”他连忙解释，然后跑到老福身边，道：“王爷…他受伤了！”
老福道：“没事…公子，小人没受伤…”
萧璟道：“是别人的血…”
沈明渊刚才着急，也没有太过观察，现在一看，他着实没有受伤。
萧璟道：“你起来吧…”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呵笑道：“某些人太过任性！”
沈明渊自然知道是在说他，他也知道，若他不去，老福也不会这样，萧璟或许也不会被发现。
沈明渊扶起来了老福，有些心虚的不敢看萧璟。
萧璟问道：“发生了什么？”
“在店里的时候…这位公子说要去找您，我在后面跟着，没有跟上去…不经意间被捂住了嘴…”
沈明渊想了想，所以当时老福突然消失了？
沈明渊又觉得对不起老福。
老福接着道：“那人要杀小人…估计是想对这位公子动手，小人拦住他，已经没办法再去找这位公子了…后来又来了一些人…”
“可知是什么人？”
“这…王爷，这群小人我见过很多次，本以为是平民百姓，也没有留意，他们…应该是知道您以前常来这里，所以早有埋伏…不过…王爷…这事…这事或许…和安陵沈氏有关…”
沈明渊一怔，看向老福。
萧璟道：“如何说？”
“…先不说只有安陵沈氏善用箭弩一类，而且这次的箭头是菱形，锋利至极，虽然薄如蝉翼，但极重，小人从未见过，能造出来这种箭的，怕也只有安陵怀宁王府了…”
还不等萧璟开口，沈明渊连忙道：“不会的！”
萧璟看向沈明渊，见他有些慌张，好似很怕萧璟怀疑到安陵怀宁王身上，这让沈明渊担心的，除了沈念一还有其他的不成？
安陵怀宁王，沈镇南，字长启，是唯一的异姓王。
沈镇南的祖辈是开国老将，因为军功封王，封地安陵，被许世袭，现在传到了沈镇南这里。
沈镇南姓沈，沈明渊也姓沈…
萧璟问道：“为什么不会？”
沈明渊也发现自己反应过于激动，连忙道：“我…我听说世代怀宁王皆是忠君护主…”
“听说？你信传闻？”萧璟见他眼神躲避，越觉得沈明渊有什么瞒着他，萧璟道：“沈氏就算真的忠君护国，可你别忘了，本王名声在外，可是这南陵国最大的奸臣…他们就算要除掉本王，也是忠心之举…”
“不会的！”
“沈明渊…你也姓沈…南宁王也姓沈…”
沈明渊一怔，侧过头去，道：“小人虽姓沈，但出于寒门，攀不上南宁王…只是…只是觉得…觉得若被冤枉…倒也可怜…”
萧璟看了看沈明渊，还是觉得沈明渊在隐瞒什么，见他不说，便也不问了，对老福道：“本王会查清楚…”其实，是说给沈明渊听得。
沈明渊自然是听了，虽然松了口气，可是…他还是有些担心。
萧璟道：“回府，念一还等着你。”
“嗯…好…”
回去的路上，萧璟又买了些东西，是带给念一的，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萧璟不时的看向沈明渊，沈明渊并未表现出一丝他样的情绪。
不是担心沈氏吗？
怎么现在一点情绪也不见得？
难不成是自己多虑了？
可刚才沈明渊好似真的很担心，应该不能说是担心，害怕更贴切一些。
轻易不见他害怕什么的。
回到府上，萧璟和沈明渊直接去了江玉清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