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渊心里也知道,楚溪是真的对自己有心,那扭曲的心意,也是心意…
只是,这心意是受不得的。
沈明渊主动贴近他,在他耳边道:“那你说说,是多喜欢…”
他主动贴近,并非真的要贴近,他是要拿后面藏着的匕首,才不得不贴近,他的手穿过楚溪的腰间,拿到了匕首,为了不让楚溪起疑,拿了匕首便抱住了楚溪的脖颈,稍是低头看着他。
楚溪不知沈明渊抱他的手拿了匕首,他也看着沈明渊,他的眼神,像是信徒望着神明一般:“我自幼父母双亡,所有人都欺我,只有大人待我好…大人是菩萨…从今往后,我与大人一起,再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他说着,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而是把头埋在了沈明渊的肩锁。
那一刹那,沈明渊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滴在自己身上。
是泪。
沈明渊拿着匕首的手不禁一抖,楚溪所做之事,他不是不能理解,自幼缺失的,他想要找回来。
沈明渊恶心楚溪,可那么一刹,他竟是不想杀了楚溪,但他很快就遏制住了心中的怜悯。
只是没想到自己就顺手帮了他一把,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的事,楚溪竟然一开始就上了心。
就不应该帮他。
沈明渊就算理解,但并不接受,他不能因为楚溪的心意,就收起对他的杀心。
沈明渊舒展了眉头,他轻声问道:“你多大…”
“一十八…”
一十八岁,倒是可惜。
沈明渊最后劝说他:“可我三十…总会陪不得你,娶妻生子、承欢膝下,不是更有意思?”
“大人若是百岁,我便活到八十八岁…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大人…”楚溪抱着沈明渊,靠着他,好似在低声哭泣,却是笑道:“大人愿意陪着我,我也陪着大人,我就会听大人的话,我可以为大人做任何事,我…我会让大人知道,我有多爱多爱大人…”
沈明渊微微垂眸,他手腕颤动,可又握紧了匕首,楚溪执念太深,是劝不得了。
沈明渊长叹一口气,他垂着眸子,低声说道:“若是在十几年前,或许…我能接受…”他话音一落,那柔情似水的眼眸霎那间掠过寒光,紧接着,鲜血喷溅而出,他松开了抱着楚溪的手。
楚溪仿佛心脏骤停,等他反应过来,颤抖着手去碰被沈明渊划破的脖颈,那血从他指缝里流出。
沈明渊要杀他。
短短几秒,楚溪先是惊异,又觉愤恨痛心,他半睁着眼眸,痴痴的望着沈明渊,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沈明渊见自己成功,想从楚溪身上起开,楚溪却突然抱住了沈明渊,沈明渊一惊,猛地推开了他,向后退去下了床。
他手中的匕首没有拿稳,甩了出去,他也险些摔倒,多亏后面有张桌子。
楚溪望着沈明渊,他向沈明渊伸了伸手,沈明渊微微咬唇,并未做出回应,他捡起地上的匕首就要走。
楚溪模糊的意识察觉沈明渊要离开,他只觉得慌乱,所有的恨意瞬间都消失不见,用那微弱的气息急切的告诉沈明渊:“下…下辈子…我…早…早生…十…十…年…”
他每说一个字,脖颈的血就要流的再快一点…
身后的话,一字一字落在沈明渊心上,他停住脚步转过身道:“是你咎由自取!”
沈明渊的话语对楚溪不带一丝惋惜与愧疚,反而似是大仇得报,可他闭上眼眸又睁开时,多了一滴泪水。
楚溪一直望着沈明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沈明渊流了泪,楚溪突然笑了,轻道:“大人…一…一滴眼泪…足以…安…安我亡灵…”
这一整句话,是他用最后的气息说出的话,可那灵字刚刚出了楚溪嘴边,他便再没了动静,只有两行眼泪,划过脸颊…
楚溪将他绑到这里,让他身带药瘾,百般折磨他的身体,践踏他的尊严…
沈明渊对他恶心厌恶,可听着楚溪的话,看着满手的血,他不禁心中闷痛。
沈明渊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是他唯一一次对自己亲手所杀之人感到不爽。
怜悯吗?
好像也不是怜悯,事到如今,沈明渊全当就是楚溪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更怨不得自己。
可为什么自己杀了他并不觉得解气呢?反而沉重…
是这温和善良的面具戴了太久,真的变得越来越心慈手软了?
可在杀霍海的时候,他巴不得再折磨霍海久一点,巴不得让霍海碎尸万段让他尸骨不存…
沈明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他又重新走到床边,那鲜血流了一床,滴滴答答从床榻上落下,滴在地面上。
楚溪眼角还存着泪,沈明渊愣了许久,才发觉自己之所以觉得沉闷,是因为他知道楚溪是一个想对自己好的人,自己装的可怜柔弱,用那美人计,其实都是利用了楚溪的那些感情。
楚溪执念太深,不听劝说,他的行径,又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沈明渊呼了口气,觉得自己下手时应该准一点,若一击刀毙命,说不定能让楚溪死的好受些。
沈明渊拿了那瓶今日楚溪为自己止血的药,敷在了楚溪脖颈上,那血奇迹般的止住了。
沈明渊在他身上搜了瘾药,一盒红彤彤的药,他打开看了看,大概有二十多粒,他将瘾药藏在身上,然后拉过被子,盖住了楚溪全身。
沈明渊从衣柜中随便抽拿了两件衣服穿上,便踏出卧房。
外室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瓶瓶罐罐的药,还有几把匕首与尖刀。
沈明渊剑眉轻挑,离开了这个小屋。
灯烛在屋内闪烁着,发出昏暗的光。
烛火摇曳,苟延残喘,这是这间房屋,最后的火烛。
沈明渊出了院子,夜晚太过安静,风声也好似销声匿迹,耳边不听任何声音,只闻到带有血腥味的空气。
一滴凉意落在沈明渊的额头,他抬头看向夜空,雪花飘零落下…
下雪了…
乌云将月亮遮住,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在茫茫黑暗中,沈明渊思索着,到底是明日离开,还是现在离开。
并未多加犹豫,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呆在这里,呆在这里,总觉得像是等死。
如今已是冬日,野兽也要冬眠,不过是下雪而已,不过是天寒了些而已,天灾怎能有人祸可怕…
沈明渊眼眸坚定着,向那幽深的林中小道走去,这偌大的山林里,有他要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