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卓家的人去过百斋楼,随来问问…”
萧璟知道不只是如此。
卓世权的账本是沈明渊从卓家人身上拿的,又是让柳竹筱送来王府的,沈明渊是怀疑卓家的人已经知道了。
沈明渊说那话时,有些心虚,这不仅是个万分牵强的理由,还是一个谎言。
萧璟此刻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原来如此,那可问出些什么么?”
“没…”沈明渊瞧向萧璟,二人对视一瞬,沈明渊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卓钰司。
萧璟捏了一下沈明渊的脸颊,又命令道:“来人。”
外头的侍卫走进牢房,随时待命:“王爷。”
“带到审讯室。”萧璟说着,便将沈明渊牵到牢房外面,而侍卫应诺上前,一左一右将站都站不直的卓钰司连拖带推地拉了出去。
沈明渊被萧璟牵着走,他以为萧璟是要自己离开地牢,便停下脚步,将自己的手从萧璟手中抽了出来,说道:“王爷,我不想走,让我留下也…”,沈明渊言语一顿,才又说道:“也陪着你…”
萧璟顿足,向后看着沈明渊又重新牵起他的手,淡笑道:“本王何时说要你走了?”
沈明渊听此,才知自己想错了,低垂着眼帘说道:“那王爷是带我去…去哪?”
“你既然对百斋楼的事好奇,本王当要满足你的好奇心,你猜测卓钰司知道些东西,那自然是由你来审。”
“由我审?”沈明渊有些惊讶。
“不愿?”
“不是…”沈明渊微微咬唇,实在摸清不萧璟的想法,为何要自己一个平民百姓去审?他想审,可在萧璟面前,他是不能审的。
“我一个乡野小人哪懂这些,这岂非儿戏…”
“审问而已,这有什么?”,萧璟知道他的担忧,怕他多虑,便又温和道:“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你要帮本王分忧,自要多历练历练才是…”
沈明渊抬眸看向萧璟,萧璟眸光柔和,说的认真,沈明渊安心几分,颔首应下。
二人在走廊里聊了这几句才去审讯室,卓钰司已经被拷在刑架之上,他抬眸看向沈明渊,又低垂下去。
萧璟带沈明渊坐到审讯台,对卓钰司冷声说道:“问什么说什么,不得…”
萧璟没说完话,卓钰司便虚弱道:“百斋楼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不过昨日晚上父亲确实派了人出去。”
“…”沈明渊与萧璟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怎么什么都不问,他就开始说了?
沈明渊问道:“百斋楼不见一人满是血迹,他…可抓了什么人?”
卓钰司摇了摇头,回道:“我不知道是否抓什么人,但他若真抓了谁,大抵就应在清阁地下暗室关着…”
卓钰司如此坦白,回答的利落干脆,让查案审事一向抽丝剥茧杂中理序的萧璟有些不知再从何问起,沈明渊也是相同,总觉其中有诈,他目光微凝,问道:“…你所言属实?”
卓钰司抬眸看向沈明渊,阴冷道:“让我见云笙…”
“…”萧璟与沈明渊又面面相觑。
萧璟严肃道:“卓世权在调查何事?”
卓钰司事不关己的语气回道:“…他的账本丢了…”
沈明渊听此,心头一紧,虽然事关柳竹筱的安危,可卓钰司的话,他不信。
若真有诈,怕让萧璟涉险…
沈明渊神情担忧之下又有几分犹豫,萧璟看他不安,自己也跟着不安,便说道:“本王先去清阁看看。”
沈明渊听此,连忙道:“他的话不能信。”
萧璟还没说什么呢,卓钰司冷笑一声:“不信又来问什么?”
萧璟看了卓钰司一眼,不予理会,他知道若真的是为了账本,那十之八九百斋楼的事就是卓世权干的。
若真是卓世权,他必然要逼问出柳竹筱账本的下落,人若是还活着的,那便有可能如卓钰司所言是在清阁。
萧璟自然也是不信,但为了沈明渊尽快安心,便道:“或真或假去了才知,若真的是送去账本的人被抓了去,势必是有危险的…”
“…那我同王爷一起。”
萧璟淡笑,握着他的手道:“外头冷,你刚回来,在府内待着便好,何况清阁不干不净,暗室之内不知又会见到什么,到时再吓了你…”
其实,萧璟这些话也只是借口,他知道沈明渊是担心柳竹筱的,账本这件事上,柳竹筱确实无辜有冤,他是要救,可不想沈明渊见她…
“你就让我…”
“好了,就乖乖在府内待着,听侍卫说你去街上买了些甜果,快给念一送些去,他定会开心。”
沈明渊听到念一,果然犹豫,萧璟见此便道:“况且你昨日那么长时间不陪他,念一心里定然是委屈的。”
沈明渊轻轻叹了口气,颔首应下。
萧璟刚想走时,想这暗室隐蔽本就是不与外人见的,寻也难寻,他问卓钰司道:“暗室所在何处,如何能进。”
卓钰司依旧回答的如似说那家常话一样,最关键的是,他不仅说了暗室何在如何能进。
“清阁后院有个柴房,柴房西侧有个旧橱,打开橱子,就能进去,直走之后向右拐的那个甬道有机关,进去时,往里按旁边的灯盏…”
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沈明渊和萧璟不由蹙眉,卓世权的反应实在让他们感到惊异。
这时卓钰司又道:“别说出去是我说的…”
沈明渊道:“王爷去查清阁,总归得要有个由头。”
萧璟是权高,不过若没半个理由便查了清阁,定要惹人口舌,
“放心,本王自有安排。”萧璟说着,便转身要走。
沈明渊抓着萧璟的衣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卓钰司的话,不要全信,万要小心。”
“你就安心等着本王。”
“早些回来。”
“嗯。”
待萧璟走后,沈明渊轻轻叹息一声,看向卓钰司道:“你就这么都说了?”
卓家名声向来不好,十多年前沈明渊便对卓家印象很差,如今萧璟以卓家为敌,而卓钰司是卓家人,沈明渊便也有些拿他做仇人的意思,可卓钰司刚才给他的反应给他一种卓钰司是自己人的感觉。
卓钰司视线直直锁着沈明渊,讽笑道:“你那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不说我能活么?你到底何时要我见云笙!”
沈明渊看他片刻,试探问道:“你可知道你父亲在找的账本是什么?”
卓钰司如实回答:“一部分我爹所贩私盐与所收银两…”
沈明渊见他都知道,便越发搞不明白,说道:“他卖的私盐超过了朝廷所规定的数量一倍不止,可他所报总数定是不会超过朝廷所规,缴纳的赋税便少了不少,单那一本所记,就足以叫卓世权问斩,你…知道么?”
“我知道。”
“你是觉得有太后给卓家做靠山便没事了?”
“太后也总有靠不住的时候,况且私盐之事甚重。”
卓钰司说的轻飘飘的,沈明渊是越发觉得不对劲。
若说是为了继承财产家业,可卓世权是获罪问斩,一旦死了,卓家便被抄家,留不下一个铜子,卓家的人也会该杀的杀该斩的斩,该坐牢的坐牢该流放的流放。
而且卓家得罪了那么多人,仇家遍地,一旦出事,不说被官服所杀,也要给仇家追杀…
卓钰司不会不知道这些,他什么都明白。
沈明渊的表情有些深沉:“…他死了,于你有什么好处?若你所说皆实,你…为什么?”
“萧璟的手段世人皆知,我如今沦为阶下囚,不说实话难道要把这琳琅满目的刑具都吃一通么?”
“只是为了少受些罪?”
“…还为了要见云笙。”
“我觉得不是。”
“不信算了…”
沈明渊还是觉得卓钰司有些什么缘由,他停顿片刻,又问道:“你…是什么立场?”
卓钰司并没有立即作答,似乎心中已有些活动,最后只惨然一笑,长长叹了一口气,与往日的高傲语气:“立场?你什么身份我何要告诉你?看到你我便恶心想吐!”
沈明渊一向观察入微,自然发现卓钰司神情不对,定然别有心思。他并没有介意卓钰司恶劣的语气,只笑了笑道:“我这什么本事,还叫卓公子害喜了?”
“你…”卓钰司万是没想到沈明渊会说出这句话来,他咬了咬牙不知该如何反驳,只问道:“你到底何时要我见云笙!”
“看他何时想见你。”
卓钰司气道:“你说了要我见他的,你骗我!”,话间他腕上用力,可毕竟是挣脱不开,只有两声冰凉铁链的咯咯作响。
“我总不能逼他见你”,沈明渊耸了耸肩,道:“我可不同你一般喜欢强迫别人。”
沈明渊落下这一句,又靠近他一些,两指并拢放在卓钰司两锁骨之间,刚才沈明渊动用内力伤的卓钰司那一下卓钰司仍旧余痛未消,沈明渊这一作为叫卓钰司瞬间便打了个寒颤,眉间一跳质问道:“你做什么!拿开!”
沈明渊抬眸瞧他一眼,不回话,手指仔细的在他上半身划按,卓钰司这才知道沈明渊是想看看刚才那一下是否伤了自己的骨。
他那一下,也叫卓钰司也知道他并非娼奴,这也起了好奇心了,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明渊没有回答,放下手来离开时朝他轻轻一笑,很是抱歉的说道:“我以为百斋楼的事与你有关,才不慎伤了你,卓公子见谅…身体不错,是习武的好料。”
那是不慎么!是不慎么!
沈明渊素淡的笑容,清雅俊朗,若放在以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十分欢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卓钰司就觉得他笑时非常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