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岐四月二十五日,懿王祁蕴收缴了榴阳五千石的铁矿石,揪出了榴阳最大的蛀虫,不仅是榴阳之幸,更是大岐之幸。
榴阳可以说是大岐的最大的经济来源之一,拥有最大的港口,又善通海经商,慕名而去的盛京人不在少数,凡一睹过榴阳风采者,无一不为榴阳此番祸事忧心。
如今对揭穿阴谋的懿王更是好感倍增,衷心的欢迎他平安归来。
仪仗迈入城门,城中除了那些物件发出的声响,其余活物群众皆屏气敛声,以示尊重。
谢兰致随行在轿辇旁,看着两道上膜拜的人们挤满了盛京朱雀长街。往日里奢靡夸张的琼楼玉宇、飞阁流丹竟也变得肃穆起来。
大岐民风开放,过节就算有皇室游街,但也不至于此,那究竟是为何呢?
仔细瞧了瞧人们脸上的表情,才发现不管男女老少皆是一副惊艳欣喜到哑然的模样,便顿时心中了然。
状似无意的转向轿辇这种,祁蕴正襟危坐,即便长在茨阳的小后院中,身上仍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天家傲然矜贵。模样既有西境人浓眉大眼的特征、又有祁家人清扬俊秀的好底子,两者相融合,真是又如壁画人,更似人间神。
这样子真是赞美多少次都不为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自己日日看,也就习惯了。
谢兰致心里暗笑祁蕴今日过后最出名的恐怕不是身份,而是容貌。说书的定是又掐着新话柄了。
她还想认认哪些人的穿着会是说书的,就突然出来祁蕴的声音,道:“大人这么认真的找谁呢?”
“找找有多少姑娘对殿下目窕心与。”她忍着脸上的笑意,低声回答。
祁蕴下意识弯唇一笑,还没等说话,群众便突然沸腾起来,应是缓过劲了,纷纷恭迎殿下回京,虽是七嘴八舌的躁动起来,但还是带有分寸的不打乱秩序。
走过长长的朱雀街,仪仗队直直进入皇城,祁蕴回过头,面目温和的向人们招了招手。
就这么一中午的功夫,原先人人嘴中七模八样的懿王,现在都统一口风是:
懿王是大岐第一俊俏
懿王在轿辇上微微一笑
懿王回头招手了,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臭架子
懿王是皇室至今最有风度的
……
在去大兴宫的路上,怀澄已经飞快的将这些第一手消息搜集好,传到谢兰致耳中了。
不过她已经司空见惯了,感叹人心真是变得够快的,算得上色令智昏吧,与先前那些评价简直是截然相反。
那传说中精妙绝伦的大兴宫,玉砖琉璃顶,外面的天空清晰可辨,是皇城里最大的宫殿,只有官阶三品以上或是皇家高贵人才有机会得皇上允许站在这里。
大兴宫中有皇上皇后、覃王、虞相,以及别的一些三品之上的官员和皇室宗亲在此设席等候他们过去。
见着祁蕴时,文延帝眼底的喜色夺眶而出,他今日的气色倒是比以前要好很多,似有回春的征兆。
大加夸赞赏赐一番后,便催促着赶紧落座用膳。
今日人不多,便特地备下了时兴且高雅的曲水流觞席面,听着涓涓流水声用膳倒很享受。
这席面上许多人也是头一回见祁蕴,胆大的便毫不避讳的打量,而后还能打趣玩笑,比普通的宴席也松快许多。
覃王举着酒杯对祁蕴爽快道:“来,阿蕴,先前是皇叔误会你了,后来那宝贝找到了,竟真是一场乌龙哈哈哈哈哈…所以皇叔向你赔礼。”接着一饮而尽。
“皇叔言重了,能找到就好。您作为长辈,应当是侄儿向您敬酒才对。”同样,仰头空杯。
“阿蕴果然出类拔萃,不愧为我祁家后代,一出手便是轻轻松松解决了这么大个问题,不知那榴阳都尉究竟何故要触犯律法呢?”覃王喝着小盅里的汤,当作随意困惑的问他。
众人也是侧耳倾听。
祁蕴神情自若的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乔周的证词,平静道:“无非就是在榴阳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过惯了,利令智昏,野心泛滥,萌生出的念头也无法无天,好在是老天有眼,看不惯他的行径,便断了他的路。”
谢兰致清楚的看见,有一瞬间覃王的笑意僵硬在脸上,他又迅速调整好状态道:“是啊,阿蕴说得对,实属...天理难容。”
虞皇后坐在文延帝身边,美艳端庄,轻启朱唇道:“本宫瞧着阿蕴确实是个稳重的孩子,看来陛下可以多多委以重任了。”
“的确,阿蕴该是要独挑大梁了,此次也好在有兰致跟着在旁帮衬一二,兰致传来的信朕都看过了,去时遇上水贼掉落水中,你受苦了,想要什么上次随时告诉朕,朕都准了。”他今日高兴,格外豁达洒脱。
谢兰致给身后的怀澄甩去一记眼神飞刀,连遇难这种事都写,还是以她的手笔,这不是在陛下面前故意卖惨求赏嘛?
硬着头皮道:“谢陛下抬爱,区区小事实在不该让陛下上心。不过多亏了陛下记挂,臣总能遇难成祥。”
祁蕴终于能光明正大去看她,心中嗤鼻,明明总让你遇难成祥的是我,待会儿定要找谢兰致好好掰扯掰扯。
宴席结束后,皇上要留着皇室宗亲们话家常,朝臣便陆续退下了。
谢兰致心里欢呼终于能洋洋洒洒的出宫去,便头一个往宫门外疾步而去,故意无视了祁蕴哀怨无奈的目光。
出了皇城天还早,谢兰致锤了锤酸痛的柳腰,说:“舅舅一家不是进京了吗?咱们正好去莲蓉轩买点儿点心,再去燕脂楼给舅母和表妹买点儿口脂眉黛什么的…”她边走,边扳着指头细数要送的东西。
怀澄听得迷糊,反正他只管排队拎东西就好。倒是觉得谢兰致不必如此,开口说:“大人,祝公和夫人就罢了,那祝小姐向来喜欢在您面前装模作样,您送东西过去,她怕是不领情。”
“你记得倒挺清楚,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人是会变的,况且那只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我们也算是姐妹,彼此和气些总归是好的,一家亲戚何必闹得难看呢。”
反正她这人的脸色是由旁人的态度所变,只要不主动招惹她,那就能彼此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