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上午，甄明娟找了来。
甄明明在家告诉了她李家大致的位置，她到了附近一打听就找到了。
刘素娥十分热情地把甄明娟让到屋里，又问她是怎么来的。
甄明娟是坐村子里的牛车来的，脸冻得通红。
“姐，你咋不扎头巾呢？”甄明明问她。
“我把蒜苗用头巾包起来了，怕冻坏了。”甄明娟说着，从怀里拿出包好的蒜苗，“十斤高高儿的。”
“哎呀，明明，这蒜苗这么快就生出来了！”刘素娥很惊讶，“比我们家的长得还好呢。”
“我让我姐一天三顿火别耽误，把大蒜直接放在炕上，长得当然快了。”甄明明接过蒜苗说，“这蒜苗让我姐夫拿一半儿上单位食堂，好让他们那儿的人尝尝看满意不满意。剩下的就交给大姑，昨天我听你说给几家亲戚送礼不知送什么好，不如就送这个。”
“嘿呦，我的明明呀，你这小孩儿咋这懂事儿呢！想事情也周到，只是大姑可不能占你便宜，这蒜苗十斤的话得卖两三块钱呢。”刘素娥说着就掏钱。
甄明明立刻就不高兴了，按住她的手说：“大姑，你给我钱就是打我的脸、把我往外头撵了。你是不是嫌我在这儿住的时间长了？腻歪着你们了？”
“哎呦，这孩子！可没有！自从你来了，帮我做了多少活儿？也帮你姐你嫂子她们做了不少事儿呢！又给我和你姑父做衣裳做鞋的，我们可没人嫌弃你，还巴不得你一直在这儿住着呢！”刘素娥笑着说。
“大姑没把我们当外人，就别跟我们客气了。不过是自家生的一点儿蒜苗，割完一茬还有下一茬呢。”甄明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成，那大姑就谢谢你，也不跟你客气了。”刘素娥笑着去了后屋。
“明明，这事真能成吗？家里的那些蒜苗少说也还有一百多斤呢。”尽管刘素娥这么说了，可甄明娟的心还是悬着放不下。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大姐和姐夫今天中午过来吃饭，这事儿基本上就能定下来了。”甄明明捏了捏姐姐的手，“你在这儿等着，得了准信儿再回去。”
“还是算了吧，我把东西送到就回去了，家里妈一个人也不行。”甄明娟道。
“没事儿的，姐夫回信儿也快。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甄明明道。
甄明娟勉强答应了，但是却很局促。
李家的条件太好了，她还没见过这么明亮温暖的屋子。
地面上没有土，房顶看不见檩条。墙面雪白干净，还有茶几和沙发。
她坐上去整个人全身都紧绷着，总觉得屁股底下太软了，心里头直发虚。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景芳先来了，刘竞随后也过来了。
甄明娟更加局促，连头都不敢抬。
“姐夫，这蒜苗拿来了，你带到单位去给食堂的人看看行不行？”甄明明笑着说。
“这吃饭还有一会儿呢吧？我这就给他们送过去。食堂的后勤主任，我们两个是同学，我之前都跟他打过招呼了。”刘竞也很热心，直接拿上那五斤蒜苗，骑上自行车去单位了。
结果这边饭菜都端上桌了，还不见他回来。
李景芳就叫大家都别等了：“他和那个王志刚就是两爹两妈的亲兄弟，见了面儿要是不混到一块儿去，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说不定他们单位食堂又有什么好东西了，俩人一块儿喝呢。”
众人于是也就不等了，一起坐下吃饭。
甄明娟特别局促，只是捧着碗，连菜都不敢夹。
“你这孩子也太腼腆了，跟明明学学，大大方方的。”刘素娥笑着给甄明娟夹菜，“不用惦记着回家，一会儿啊，我让你姐或者你哥找个车，把你捎回去。”
甄明娟小声地答应着，还是不太敢抬头。
等他们吃完饭，都收拾完了，刘竞才回来。
他应该是喝了酒，红着脸，眼睛特别亮。
一进门就说：“这事儿妥了。王志刚说了，有多少要多少。”
“多少钱一斤呢？”李景芳赶紧问，“我之前就跟你说了，供销社的蒜苗两毛钱一斤，明明家的绝不能比这个便宜。”
“那还用说，我能让她们吃亏吗？怪不容易的。”刘竞说着坐下来，“我拿了蒜苗到那儿，就让大师傅给炒了一盘儿。当时我们几个领导也在食堂吃饭，我就给他们送了两盘过去。结果大伙儿一吃都挑大拇指，问我，这蒜苗是哪儿来的？我说我一个乡下的小妹子会生蒜苗，咱们食堂要是要，我就让她多生点儿。不过可说好了，不能半道拉耙，说要又不要。”
“你真是喝多了，我问你多少钱一斤？你跟我说了这一大堆。”李景芳有些嗔怪道。
“三毛钱一斤，有多少要多少。”刘竞道，“王志刚那小子后来又拽着我说他自己单独要五十斤，剩下的给单位食堂。”
“他一个人要这么多干嘛？”李景芳问。
“送礼呗！”刘竞双手交叉扣住后脑，往沙发靠背上一仰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粘上毛就是猴儿。”
“明明，你家里现在有多少蒜苗？几天能出一批？”姚玲问。
“我姐说，差不多还有一百斤。总得三四天才能割一茬。”甄明明道。
“你最好再多弄点儿，这一百斤只怕不够用。姐夫他们单位那么大个食堂，平均一天三十斤，哪够吃？”姚玲是做会计的，很会算账。
“我现在手上没啥钱。等有了资金，肯定会再多弄点儿。”甄明明道。
“行啊，这就挺快的了。”刘素娥道，“明明你可记得，到什么时候这品质不能差，要不你就自己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
“大姑说的是，我绝对不会偷奸耍滑的。”甄明明说道。
“王志刚说了，等一会儿负责拉菜的拖拉机手回来，就让他到你们家去，装完了蒜苗就结账。”刘竞道，“以后你们就定好了时间，哪天过去拉一趟就行了。”
甄明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这么痛快的就成了。在她的记忆里，永远都是坏事扎堆，好事多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