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花和甄明娟掐着日子，新生的蒜苗也不过四天的工夫就该剪了。
这天一早，拖拉机手小张就来了。
这时候甄明娟已经跟三妹四妹把蒜苗剪了一半儿下来了，小张是个挺勤快的人，进了屋就帮忙。
甄明娟记得二妹的嘱咐，每次小张来都给他单独拿几斤蒜苗。
这次的蒜苗一共有四百斤，一百六十块钱。
小李平时买菜，每天的支出也得好几百，所以给钱的时候并没觉得怎样。
甄明娟拿着这些钱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砰砰的，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对了，我们主任说你大爷说他们也要生蒜苗，他家的生出来了吗？”小张问。
“我也不知道呀。”甄明娟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过去问问？”
小张是个挺灵透的人，拦住甄明娟说道：“不用了，他们家要是生完了，自然会找我说的。”
拖拉机突突突地走远了，甄明娟关好了门，进了东屋。
把手里的钱递给母亲。
“老天爷呀！这咋一下子就赚这么多钱！”虽然甄明明之前就已经跟她们两个预估过了。可实实在在地把钱赚的手里，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更真切，也更震撼。
“妈，咱家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甄明娟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曾经他们家已经被认定是村里最穷、最没希望的人家了。欠着那么多的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完。
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被人骂绝户、倒霉窝。
可是看看现在，她二妹一个人就把全家人都给养活了。
吃的饱，穿的暖，欠的债眼看就能还完。
母亲的病虽然还没治好，可无论是精神头儿还是气色都比以前强多了，原本人们还预计着李桂花活不过来年春天呢。
“老天开眼啦！”李桂花也激动得声音哽咽，“赚这么多钱，我做梦也不敢想啊！把欠账的单子拿出来，分派，分派，今天还一批。”
李桂花最喜欢做的就是还账，她是个特别能干自立的人，最怕欠别人东西。
就是病了没办法，才不得已欠了债。
“哎，妈，我知道，就按二妹说的，先还欠得多的。”甄明娟笑着说。
不提这边母女俩怎么分配拿到的钱，再说甄有荣一家。
他们原本信心满满又干劲十足，院子里的柴火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两铺大炕也烧得热乎乎的，说实话，人都有点儿热得受不了了。
可是为了尽快生出蒜苗，他们都忍了。
说实在话，照比别家的蒜苗，他们家的长得已经够快了，三天就长了将近二寸。
可这速度和甄明明生的蒜苗还是没法比。
拖拉机进院他们都听见了，可自家的蒜苗还没长成，他们也不好意思出去搭话。
冯连英小心地挑起牛皮纸糊的窗帘儿朝院子里看去，见甄明娟姐妹和小张轮番往车上抱蒜苗，估摸着足有四百多斤。
冯连英这个眼红！恨不得下地把自家的蒜苗一根根地揪长。
“这是咋回事儿呢？也没见他们家烧的比咱家多呀！”冯连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凭啥她家的就蹭蹭长呢？”
甄有荣一家往年虽然也生这么一盘两盘的蒜苗，给桌上添点稀罕物，可因为屋子里不够暖，所以长得很缓慢。
他们就以为只要屋子里够暖和，蒜苗就能长得快。可如今自家的屋子已经很热了，蒜苗还是长不过甄明明家的。
“这里头指定有事儿。”甄有荣也是想了又想，“回头你上那屋看看，最好是能套出话来。”
冯连英答应了一声，她的确得过去看看，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藏着秘密。
不过他们家正吃早饭的时候，已经有人去甄明明他们家要账了。
这些人也不傻，知道拖拉机一响他们家就进钱了，所以和甄明明事先约好的人都赶着过来了。
人多嘴杂的，冯连英也知道自己问不出啥来，所以就没过去。
直等到那些人都走了，她才端了一碗咸菜过去。
李桂花母女俩正在那儿看账单子，上头又划去了很多人家的名字。
见她进来了，甄明娟就把账单收了起来，又放回了柜子里。
“桂花呀，我看你这些天脸色好多了呢。”冯连英没话找话，“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大娘，你有啥事儿啊？”甄明娟问，语气里明显有戒备的意味。
“没啥事儿，就是这咸菜腌好了，给你们端一碗过来。”冯连英献宝似地把那一碗咸菜摆到了炕上。
李桂花和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妯娌，哪能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八壹中文網
冯连英这个人，谁要是想凭空得她点儿好处，那得熬瞎了双眼。
这么多年，李桂花家的日子紧紧巴巴，她只有冷眼旁观说风凉话的份儿，从没伸过一个手指头帮忙。如今却端了一碗咸菜过来，这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
“嫂子，我家有吃的，这咸菜你端回去吧。”李桂花不急也不恼。
“哎呀，跟我客气啥呀！咱们不都是一家子人吗？”冯连英说着，又往炕里挪了挪屁股，“老太太那脾气你也知道，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的。咱们当小辈儿的也不能说啥不是？其实嫂子这心里呀，一直都惦记着你们，可是又不能惹老太太生气。这些日子看你们家芝麻开花儿似的，我这心里头呀，也替你们高兴呢！”
“嫂子，你有话就直说吧，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李桂花不愿意听这些虚情假意的话。
冯连英脸上的笑有些僵住了，假咳嗽了几声才把状态调整过来：“那妹子你既然这么问了，我就直说了。我就想问问你家蒜苗是怎么生的那么快的？是放了肥还是咋地？”
“啥也没放啊，就放水了。”甄明娟说了。
“你这孩子咋不说实话呢？就放水能长那快？你大娘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冯连英露出三分不快，“那钱你们一家挣不完，古语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真的啥也没放。”甄明娟无奈地说，“二妹不在家，这蒜苗都是我侍弄的，放不放东西我还不知道吗？”
“哎呀，这可真是啊！为了钱，连亲人都不顾了。”冯连英见问不出来，便怏怏地下了炕，端起那碗咸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