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咋了？”甄有荣一家面面相觑，“咋还吃吐了呢？”
“明义，给人家端瓢水出去。”甄有荣吩咐小儿子，然后自己夹了一筷子蒜苗放进嘴里。
然后……
他也吐了。
这蒜苗实在太难吃了，特别的骚，比没洗干净的猪腰子还要骚。
小张扶着墙把早饭都吐了出来，甚至都吐出了黄水。
用甄明义送过来的凉水漱了口，他擦了擦嘴之后问道：“你老婶她们搬到哪儿去了？”
“村东头薛大娘她们家。”甄明义不敢跟小张撒谎。
小张点点头，于公于私他都得去看看甄明明。
“张同志啊，对不住。我们也不知道这蒜苗咋会是这样。”冯连英赶上来赔不是。
小张摆摆手，说道：“这蒜苗我说啥也不能收，你们自己看着安排吧！”
说完，他就开着拖拉机走了。
薛大娘因为是军烈属，小张给她送过慰问品，所以知道她家在哪儿。
来到薛大娘家门前，正好赶上甄明明出来倒灰。
“张大哥，我老远就听着拖拉机声了。真是对不住，家里出了点儿事儿，蒜苗也没了。”面对小张的时候，甄明明还是有点儿抱歉的，虽然她知道蒜苗生意做不长，可原本还打算年前这批无论如何也能供应得上呢。
“这事儿也不怪你，闹到这个地步，你也没办法。”明摆着甄明明是让她爹给赶出来了，要不然大过年的谁还找房住？
“张大哥，要不我跟着你进城跟领导解释解释。”甄明明试探着问。
“不用了，我回去跟领导说一声就是了，省得你来回跑。”小张说道，“没有人太为难你吧？要是有的话你就说，会有人给你做主的。”
“谢谢你了，张大哥。现在我们的日子还过得去，真要有难处我会开口的。”甄明明感激地说。
送走了小张，甄明明回到屋子里烧火做饭。
薛大娘也早起来了，一边掏灰一边说：“你这孩子真勤快，都帮我把院子扫完了。”
“就是随手的事儿，”甄明明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开始煮粥，“一会儿我再把水缸都挑满了。”
“你妈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个能干的孩子。”薛大娘的语气里不乏羡慕，“你爸就有点儿糊涂了，分不清里外。”
甄明明笑了笑没再说话，她也不知道甄有和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转变观念。总之，她绝不会让甄有荣一家把他当枪使，来损害自家的利益。
虽然今天小张来找她的时候没多说什么，但甄明明也知道，甄有荣家的蒜苗一定是泡汤了。
如此一来，对方就会更恨自己。也必然会挑拨甄有和，不知道还有几场交锋才能彻底把对方打败。
不过她都不怕，反正自己稳操胜券。就算是跟对方起冲突，也是给自己积分，里外都划算。
“妈，吃饭了。”甄明明把早饭端上桌，李桂花也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裳。
她看了一眼甄明明，欲言又止。
甄明明知道她惦记丈夫，但自己只装看不见。
如果此时她们心软了，甄有和只会更觉得自己对，会冠冕堂皇地逼着她们牺牲自己的利益来维护甄有荣一家。
此时甄有和睡醒了，确切地说是冻醒了。
他们的房子本来就是厢房，无论是房顶还是墙，都比正房要薄上许多。
何况年久失修，到处都是耗子窟窿。
甄明明她们在的时候，行李被褥都是新的，屋子里烧得也热乎，又是窗帘又是门帘，严实得很。并且吃的特别好，身上的热量也足。
如今甄明明娘几个一搬走，生活质量急剧下降。甄有和把几床破被子都盖上了，可还是冻醒了。
他憋着一泡尿，穿衣裳起来。开门出来，才发觉气氛不对劲儿。
正房里好像有人在哭，还有人在骂。
甄有和先去解了个手，然后去了大哥家的屋子。
只见母亲郭氏坐在炕头，边哭边骂。
大嫂子冯连英坐在炕梢，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哥的脸阴得像个黑锅底，皱着眉头抽旱烟。
那几个小的也像是害了鸡瘟一样垂头耷脑，叫人看了胸闷。
“你挺够了尸了？！”郭氏一见他火更大了，直接把铜烟袋扔了过来，被甄有和一偏头躲过了。
他从小挨打惯了，躲避起来也轻车熟路。
“妈，这是咋的了？”甄有和不明所以。
“咋的了？你还有脸问呢！你说是咋的了？还不是你的好丫头干的好事！”郭氏拍打着炕数落道，“真是坏透了！烂肠子烂肺的缺德种！都随他们老李家了！你那养汉老婆要不是缺德，怎么就瘫了？！那个小骚腚子也没什么好下场，等着吧！”
尽管她这么骂，甄有和还是一头雾水，说道：“她们不是已经搬走了吗？怎么又惹你们生气了？”
“呸！搬走了我就不能骂她们了？！有别人算计的，有你们算计的吗？！满屋子的蒜苗一斤也卖不出去！投进去的钱全打水漂了！这大过年的，不是给我们添堵吗？你的丫头好本事呀！算计的可真到呀！让我们光腚推碾子----转圈儿的丢人！”郭氏发起怒来特别吓人，她脖子上一叠一叠的赘肉似乎全都充了气，膨胀起来，像某种好斗的禽类。
“咋了？这蒜苗人家不收吗？那可咋办？”甄有和也傻眼了。
“何止是人家不收，咱们自个儿也吃不了。”冯连英的眼泡都哭肿了，这回可是全泡汤了。
上一回好歹还能卖给供销社，这次除了白扔竟没有别的选择。
不但赔了钱，还丢人。
为了让蒜苗长得快，他们可是拼命往里头浇尿，结果那蒜苗骚臭难当，就是捏着鼻子也吃不下去。
“妈，大哥，大嫂，你们都消消气儿吧！这大过年的，咋也得高兴点儿才成。”甄有和劝道。
“高兴？！你倒是高兴了，我们怎么高兴？！”郭氏往小儿子脸上啐了一口骂道，“钱都让你们家赚了，丑都让我们出了。如今那几口子干脆出去躲清净了，这时候指不定怎么在背地里偷着乐呢！那生蒜苗的法子，但凡她说一说，也不至于让你大哥他们赔这么多钱。你养出来的好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