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东子也不甘示弱，反正已经撕破脸。
“你是存心的要害我！”孙东子说，“是你他妈勾引我，约了我在那小破屋见面！要不然我到那儿去干啥？
再说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大伙都去看电影了，偏偏那儿就有六七个人，还拿着手电拿着绳子，预备捆我。他们是诸葛亮呀？未卜先知！”
“你的妈把嘴放干净点儿！跟谁妈妈的呢？！”带头捆孙东子那人叫郎喜文，人们都知道他是古雪琴的老相好，“我们几个正好要去看电影，从那路过。听到有人喊救命过去的，咋的？大路不让人走啊？
再说了，你看捆你的是绳子吗？那他妈是我的裤腰带！”
那个时候，人们往往没有像样的裤腰带，要么就拿布条搓成一根绳，要么干脆就是用麻绳一勒。
郎喜文说着还提了提裤子，那绳子的确是从他腰上解下来的。
“你们都是一伙的！”孙东子大叫，“合起伙来算计我！”
“这么嚷嚷还有个完吗？！”王友林声音不高，可是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也没有人敢插嘴。
“不是，七姥爷，我真冤枉，你得帮帮我。”孙东子可怜巴巴地说。
“支书，你可得给我做主！我本来也是要去看电影的，谁知走到半路就被他拽到小黑屋里去了，这多亏是我跑得快，要不然早就让他给那啥了！”古雪琴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可不羞口。
就算古雪琴平日里不检点，可她到底是河湾子村的人，不可能让个外村人占了她的便宜。
再说了，这孙东子本身也不干净。往轻了说，他是要占人家便宜。
往重了说，那可是犯罪！
“国祥、王海，让大伙都散了吧！别这么围着，多磕碜！”支书说。
“支书发话了，都散了散了，别围着了！看电影去！”
虽然这么说，可有的人还是不想走，只是站得远了些，不再围在跟前了。
“别整那些没用的了，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支书说，“就说说到底该咋解决吧！”
“咋解决？我的脸可是给丢光了！”古雪琴抽抽嗒嗒地哭着说，“依着我就该把他抓起来！”
孙东子一听腿肚子都转筋了，抓起来？流氓罪那可是要吃黑枣的！
虽然他算是未遂，可也免不掉要蹲笆篱子！
真要是那样，他这一辈子可就彻底完了。
他也明白了，在这里根本没有人替他争口袋（就是替他说话的意思）。
因此只好央告：“别呀！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干啥非要把我抓起来，咱们商量商量还不行吗？”
“那除非你赔钱，”古雪琴咬了咬嘴唇说，“反正我不能平白无故地丢这个人。”
孙东子牙根疼得跟针扎似的，直嘬牙花子。
她妈的，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可是他没办法，这事儿根本说不清。
当事人只有他和古雪琴，古雪琴咬死了说他图谋不轨，而且自己还被人摁住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告诉你，你要是不想私了的话，那咱现在就往上走！”古雪琴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让你进去待两天，尝尝那里头的滋味儿。”
孙东子当然没进过监狱，可是他也听说那里头有多吓人。
好好的人进去，出来就半残了。
管监狱的人不打你，因为这是新社会了，不兴动粗。
可里头的犯人绝不轻饶你，尤其是这种耍流氓进去的，最不受人待见。
就是人高马大的进去也得脱一层皮，别说他这副小身板子了，坐地就得交代到那儿。
孙东子没办法，他身上本来就没有几根硬骨头，到了这时候就得彻底认栽。
“那啥你说吧，要多少钱？”孙东子眼一闭，心一横，他得问个价。
“五百，少一分都不行！”古雪琴的声音脆生生的，把五百这俩字儿几乎像嗑瓜子皮儿一样吐了出来。
“多少？！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哇！”孙东子真的蹦了起来，“你那玩意儿镶金边儿的是咋滴？！再说我连碰都没碰着！”
原来他想着古雪芹最多也就要个几十块钱到头了，谁想竟喊出个天文数字来。
这年月谁家能有五百块钱呢？去偷去抢，也偷不来抢不来呀。
“这五百确实有点多了，你这不是想把这事要黄了吗？还想不想私了了？”支书说。
“行，那既然支书说话了，我就少要二百，三百块钱就行了。”古雪琴说。
“那你不如去抢！”孙东子的眼睛都红了，“干脆你杀了我吧！这条命给你，我这条命都他妈不值三百块！”
“二百，不能再少了！”古雪琴又让了一步，“我再给你指条明路，你没有，你老丈人家有啊！
你这条命不值二百块钱吗？我不用一次付清，你一年之内给我就行。”
“二百也太多了，就一百吧！”支书又把价钱砍掉了一半儿。
孙东子自己肯定拿不出来这个钱，只能向老丈人一家求助。
甄家人被叫了来，甄有和，甄明娟和甄明明。
甄有和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被丢尽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咋从生产队的门口走进这屋里的。
院子里站满了人，黑魆魆的，看不清都是谁，可每个人都有一双贼亮亮的眼睛，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有和呀，他是你闺女女婿，你看看这事儿咋办吧！人家女方现在想要私了，可是得要一百块钱的封口费，他呢，又掏不出这个钱来。”支书看着甄有和说。
“爸，你就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个钱来，我要是不给她钱，她就得让我进监狱，那我就毁了！”孙东子拖着哭腔求老丈人，他平时都很少管甄有和叫爸，因为他根本瞧不起这个老丈人。
甄有和铁青着脸，太阳穴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隐隐扭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明娟，你快想想办法吧！”孙东子好比一只落进陷阱里的瘸腿狼，想用可怜打动甄明娟，“我不离婚了还不成吗？”
“我上哪弄这钱去？”甄明娟气得直哭，“你咋这不要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