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明帮着老李家忙活完，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们一家人都不可不可的，闫淑霞拉着甄明明的手说：“明明，这几天把你累坏了。知道你家啥也不缺，这些豆包还有这些冻饺子给你拿回去，放到闲屋的大缸里，能吃到过完年。”
“别给我拿了，大舅妈，你们家人口多，这些留着你们自己吃吧。”甄明明看着满满的一口袋豆包和一口袋冻饺子，知道这些东西还是从他们自家的口粮里省出来的。
“这给外人舍不得，给你们吃，我还舍不得嘛！”闫淑霞的态度十分坚决，“里头有那么一小包是纯肉馅儿的，小年儿那天吃吧！”
李艳春他们也在一旁劝着：“拿着吧，多少是份穷心。”
甄明明留意到姥姥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她一直都希望儿女和睦，如今看着这场面是高兴得哭了。
看他们这么诚心诚意，甄明明也就不推辞了。
反正等那些蒜苗卖了，轻轻松松就能帮他们家赚个一两千块。
这事儿甄明明有经验，这笔账都在她心里头呢！
“蒜种钱舅妈先欠着你的，有了钱马上就还你。”闫淑霞又说。
“不着急，”甄明明说，“再说了，也没有多少钱。”
这时李桂花的弟弟李和平已经套好了驴车，车上铺着褥子，放着被子。
东北的冬天实在太冷了，讲究点儿的都会在车上放上被褥，人坐在车上才暖和。
“有空儿了你就过来玩，外甥住姥姥家，天经地义。”李和平一甩鞭子，高兴地说，“上车吧，我把你送回去。”
甄明明上了车，对闫淑霞等人说：“怪冷的，快都回屋吧。我大舅把我送回去，在我们家吃完饭再回来，你们别等他了。”
“吃啥饭呀吃饭，这会儿天还早着呢。”闫淑霞说，“把你送回去，他还得回来干活呢。”
“这时候有什么活要干的呀？生产队都放假了。”甄明明笑着说，“到我家去就由不得你啦。”
车轱辘碾着硬邦邦的黑土地，驴子鼻子里喷出的白雾一团接着一团。
甄明明捂得严严实实的坐在驴车上，腿上盖着被子。
这条路恰好是沿着北大河一直往东，甄明明看着已经冻结实了的冰面，不由得想起去年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偷偷背着花篓沿着河道上县城的黑市里去卖东西。
也不过是一年的功夫，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甄明明到了家，发现院子里停着两辆自行车。
她认得这两辆自行车是甄有芬和甄有芳的。
心说这两个人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而且她们来这儿必定是为了甄有荣家的事儿。
这个时候是上午九点多，窗户上的窗花还没有完全融化。
甄明明进了屋才发现，屋里头不只有甄家的那两个姐妹，冯莲英也在。
村支书和大队长也在。
李桂花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甄有和更是一脸为难。
“咋的了这是？一屋子的人。”甄明明进来就问。
“小孩子家家的，别掺和大人的事儿。”甄有芳没好脸儿地说。
“哟！我掺和的大人的事儿多了。”甄明明不客气地回怼，“还没人这么跟我说话呢！”
“没错，我们家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多亏了我们家二丫头。说一句她是我们家的当家人也不为过，起码我这个当妈的认可。”李桂花见甄明明回来了，一颗心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再看看她身后站着自己的娘家弟弟，顿时觉得腰板更硬了。
李和平也说：“是啊我这外甥女儿可了不起了，论本事就别论年纪大小。”
“明明回来了呀！你老姑说话一直就这么冲，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甄有芬不像甄有芳那么愣，她觉得能达到目的才是最主要的，“怪冷的，快上炕热乎热乎。”
“这是我自己家，不用你让。”甄明明才不会被她的两句软和话给哄住，对她也没有好脸色，“你们又合伙打什么主意呢？”
“你这孩子，咋好赖不知呢？！”甄有芬觉得自己毕竟是长辈，而且她跟甄明明说话还和颜悦色的，可是这个小妮子居然给脸不要脸！
“大姐，我早说什么了，人家现在有钱了，不把咱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了！
毛儿大点个崽子，就会用鼻子哼人。真是一点儿教养也没有！”甄有芳立刻冷笑着说起了风凉话。
“你还知道我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呢？那你们赶上门儿来找什么不自在呀？
当初我们也穷，可是穷也有穷的志气。再困难也没跟你们伸手借过钱，不对，当初我爸也借过你们一口一个没有，从那之后就再也不张那个嘴了。”甄明明没生气，反倒笑了，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双标啊。
“亲戚之间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再说了，我们一家八口的，哪有什么余钱呀？”甄有芬立刻就诉起苦来，“可现在这事儿可不一样了，我们来是为了你奶奶。
你奶奶对爸是有养育之恩的，这和兄弟手足之间的情分还不一样呢。
我们不欠你爸的，能帮就帮，帮不上那也没辙。
可你爸是欠你奶奶的呀！当儿子的，哪有不孝顺爹妈的？！
再说了，你们家现在这日子，谁家能比得上呀？
让你们孝顺孝顺老人，这也没说到圈外去。她一个老太太能吃多少用多少？还能再活几年？”
甄有芬说着说着还伤感起来了，掏出她那个大花手绢，又是抹眼泪，又是擤鼻涕。
她一哭，甄有芳也跟着哭。
“哎呀，有事儿说事儿，这哭哭啼啼的是干啥呀？”大队长王凤一跺脚，“有和都说了，他前几天过去给老太太拿了二十块钱。再说他是那不孝顺的人吗？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
“要我说，就按有和先前说的办吧，每个月他给老太太二十块钱。”王友林说，“其实这钱他要不给谁也说不出来啥。当初分家的时候，他们哥俩一人养一个老人，这还是我主持着给分的家呢。”
“那二十块钱好够干啥的？”甄有芬不哭了，“大哥他们家房子烧没了，现在租着人家的屋子住呢。
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这时候寄人篱下，她心里能痛快吗？”
“我听出来了，合着你们是上这儿来讹诈来了。”甄明明啧了一声，“二十块钱还嫌少，你们上一个月的班儿才挣多少钱的工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