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抽烟吗?”
杜衡看着女人的手指,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虽然他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
回答问题的,还是同来的男人,而女人继续艰难的喘着气。
“她抽烟,从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抽烟了。以前的时候条件差,她就抽旱烟,就是那种自己卷烟叶子的,后来生活条件好了,烟叶子也不好买了,她就开始抽卖的香烟,一天能抽两包。”
听完男人的话,杜衡不由的愣了一下,“现在还抽?”
男人表情有点复杂,站在侧面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妇,“对,还抽,不让抽就和我急。”
这得有四十年的烟龄了吧,而且就现在这个身体情况,一天抽两包,我的个乖乖啊,不要命了?
听着女人喉咙间的痰声,杜衡问道,“支气管方面查过没,是不是也有问题?”
男人再次点头,“对,年轻的时候就查出来有支气管炎。”
曹炳鹤在旁边听的忍不住了,突然插嘴问道,“那现在还能活动吗?你怎么没给找个轮椅推着。”
“今天早上刚来的时候找了,但是前面人全都往诊室这边挤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把轮子给挤坏了,没办法,只能让她走进来。”
男人无奈有心疼扶着女人的肩膀,“以前还好一点,最起码能做做饭,走两步都是没问题的。但是自从化疗了一次,她身体就完全的不行了。别说做饭走道了,就是上个厕所再起来,她都能喘个三四分钟。
刚才就只是从外面走进来,差不多十多米的样子,就喘成这样了。”
男人说的是女人的状况,但是杜衡却听到了一点不一样的,疑惑又把自己手里的片子和检查报告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自己想看到的,“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啊,你刚说你爱人已经做过一次化疗了?”
“对。但也就做了一次,她就成现在这样了。走不动道了,耳朵也听不见了,留出来的鼻涕里面也有血;而且现在还偏头疼,疼的时候感觉她头都不敢动。”
男人叹口气,“就这样,我们当地的医院不敢继续化疗了,就让我们来首都了。”
杜衡也是无奈的看着男人,这样的信息,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非得问一点,补充一点。
杜衡把手里的东西晃了一下,“那这里面怎么没有你刚说的这些信息?”
“东西太多了,我们也全都拿不上。想着是来看肿瘤的,我们就只拿了肿瘤的片子。”
杜衡也不指望手里的东西了,他直接问道,“那病人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
“她老说自己双腿冷的不行,但是她每天又喊着嗓子干,心烧,要吃一根冰棍才肯罢休。要是有买的那种罐头,放的冰冰的,她能一口气吃完一瓶子。”
灼烧上火,有这样的饮食习惯不一样,但是双腿冷,这就要注意一下了。
想着,便蹲下身,伸手拉起了女人的裤腿,伸手触及下肢感受了一下,确实有点凉。
但是这又让杜衡发现了一件事,“你爱人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看了一下杜衡手指的地方,赶紧说道,“做完化疗后,她的后背、胳膊这些地方出现了很多这样的小疙瘩,大的有葡萄那么大,小的也有黄豆粒大小。”
一边说着话,一边帮着女人脱下了外面的棉衣,并拿起一条胳膊把袖子撸了起来。
杜衡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确实很多,和男人的描述差不多。
旁边的曹炳鹤也探头看了一下,“脂肪瘤?这么多?”
“是有点多。”杜衡抬头问男人,“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男人摇摇头,“没有了。医生,能让兰教授帮忙看看吗?”
杜衡不知道怎么回答,旁边的曹炳鹤插话到,“兰教授受伤了,现在已经住院开始治疗了,他现在可能来不了。”
男人脸上的失望顿起。
他之所以没有走,一是高价买的票舍不得,二就是想着万一。
万一兰教授问题不大,能帮他们看看,也有个希望不是。
可现在这两个年轻人,他基本不报什么希望了。
曹炳鹤看到男人的模样,却突然说道,“兰教授看不了,可是杜医生在啊。杜医生就是因为治疗肿瘤有水平,被兰教授请过来的。”
曹炳鹤突然的夸奖,杜衡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只是曹炳鹤并没有结束,接着开始说出了一些杜衡曾经治疗过的案例。
夫妻两人在曹炳鹤的介绍下,也慢慢的有了一丝神采,听讲述的同时,也把视线不停的往杜衡身上乱瞟。
等到曹炳鹤说完,他们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杜衡身上。
杜衡看着夫妻两人的目光,便知道他们被曹炳鹤已经说动,愿意接受自己的治疗,便对着夫妻两说道,“你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最好是能住院治疗,我们随时观察,随时可以调整你的用药,你看你方便不方便?”
女人这会气喘的情况已经平缓了下来,不再像刚进来时那样气喘如牛,连话都说说不出来。
此时听到杜衡的话,她是连忙点头,“方便,我们方便的很,现在就可以住院。”
女人如此说,身边的男人也是猛点头,连说同意。
看着两人都同意,杜衡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曹炳鹤,毕竟能不能住院,可不是他这个外院医生能做主的,而必须是曹炳鹤这个主治说能收才能收的。
不过曹炳鹤肯定是愿意收住院,要不然也不会浪费刚才的口舌,他要等的是杜衡的态度。
要是杜衡不愿意,或者说不能治疗,这样的病人他收进来,他也没办法。
现在杜衡表态了,他便立马对两人说道,“我现在给你们开住院单,然后你们拿着单子去住院部9楼办住院,我们下午开始对你们治疗。”
谷漃</span>“行,我们现在就去办。”夫妻两是答应的相当痛快。
看到此情况,曹炳鹤便也非常麻利的开出了住院单。
看着女人拖着肥大的身体要再次行动,曹炳鹤不忍心,便起身出门,没一会的功夫,便不知道从哪推了一个完好的轮椅过来。
“这有一个好的轮椅,你推着你媳妇过去吧。把人安顿好之后,你推回来,交给前面护士就行。”
夫妻两再一次感谢曹炳鹤,这个轮椅可是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送走两人,杜衡他们就没有病人了,曹炳鹤便直接关了电脑,带着杜衡去吃饭。
本来的安排,是中午的时候兰常华请杜衡吃饭,但是现在兰常华意外受伤,便由楚绪伟代为出面,中午请他吃饭,也算是给足了杜衡面子。
吃完饭,曹炳鹤要送杜衡回宿舍去休息一下,但是杜衡拒绝了,他要去看望一下兰常华。
兰常华本来要睡觉了,但是看到杜衡来,他也显得非常不好意思。
人是自己邀请来的,可刚见面,自己就直接进了病房。
别说欢迎了,反而是自己被人家救了,还让人家帮自己顶了班。
“杜医生,真是不好意思。”兰常华对此非常的抱歉,说的也是真心实意。
杜衡笑呵呵的,表现的很不在意,反而关心起了兰常华的身体,“兰教授可别这么说,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遇见。
我听曹医生说,您老的肩膀骨裂了,严不严重?”
兰常华苦笑着摇摇头,“老了,不禁用了,就那么摔了一下,自己就受伤了。不过不严重,只是一点骨裂,一两个星期就好了。”
“我这有个方子,在促进骨骼生长方面,疗效非常好。”杜衡热心的介绍着自己的药方,“我来之前,我那卫生院收了一个胫骨骨折的病人,用的就是我这个方子,恢复的非常不错,您老要不试一试。”
兰常华则是表现出了很浓厚的兴趣,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是吗,那当然要试一试了。没想到杜医生在内科方面有了不起的成就,现在看来在骨科方面也是很有研究的。”
杜衡谦虚的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和曹炳鹤要过了纸笔,开始写了全体神膏的方子,然后交给了身后的曹炳鹤。
至于用不用,杜衡并不在意。
兰常华看杜衡写完,方才开口说道,“听小曹说,杜医生早上收了一名甲状腺癌颈转移的患者,杜医生对这个病人是怎么判断的?”
杜衡对此并不意外,兰常华问的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患者脉沉滑搏坚,有三十年的吸烟史和支气管炎病史,我判断为吸烟过度,熏灼肺腑,气滞于中,而后痰气交阻,日久化火化毒,结于喉间要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兰常华在病床上微微起了下身子。
曹炳鹤告诉他病人的情况后,他基本上也得出的是这个诊断,火毒淤积。
但是他只有结果,没有杜衡这么全面。
他现在把肿瘤大致化作两类,一类是火毒淤积而成,另一类是湿痰死血淤塞。
虽然自己已经做了分类,但是在辩证的时候,往往会有难度,但这对自己都不是什么难事,最难的还是开方。
现在杜衡既然已经明确了诊断结果,想必也已经有了治疗方案。
“杜医生有治疗思路吗?”
不过杜衡没有着急回答,反而问了兰常华一句,“兰教授对这个情况有什么看法?”
兰常华自己也考虑过治疗方案,现在杜衡反问他,他便直接说道,“泻火排毒,扶正化瘤,就用杜医生你开的那个方子,你觉得怎么样?”
兰常华叫杜衡来目的,就是交流学习。那什么是交流,就现在这种情况,相互讨论,诉说自己的观点,然后取长补短,发现不足。
兰常华说完了,便看向了凳子上的杜衡,陪同而来的曹炳鹤也一起看向了杜衡。
杜衡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下。
但就是这个犹豫停顿,让兰常华心头紧了一下,他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自己的治疗思路,可能错了。
“杜医生你有话就直说,不必有什么顾虑。”
杜衡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什么顾忌,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思路,“患者种种迹象指向上热,但双膝独冷,加之年龄较大,所以患者必有肾阴大亏,阴不抱阳的情况,这应是龙雷之火上燔(fan,意烤)。
而且患者喘汗频作,还需预防暴脱的可能。所以我的想法是,滋阴敛阳,引火归原,然后扶正化瘤。”
杜衡这边刚说完,兰常华的眼神就抖了一下。
泻火排毒?
滋阴敛阳,引火归原?
内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懊恼之意。
自己犯错了,错在只考虑了肿瘤本身。
杜衡的那个方子是什么?
是各种大毒之物的组合,要是真的直接把那个方子用上,病人还真有可能直接暴脱。
杜衡这不是辩证施治,而是辩机施治了。
兰常华忽然有点明白,自己治疗肿瘤,为什么是时灵时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