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哭泣很正常。
但是男人的哭泣,很多时候,都是比较压抑的哭声,就是那种只流眼泪不出声的哭。
就算是这种呜呜呜的哭声,那么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大概率会稍微的收敛一下。
而且,最最重要的,今天只是嫁女儿,伤感一点能理解,掉点眼泪也能理解。
但是你这呜呜呜的,好似伤心欲绝的哭,这是不是就有点太过分了?
杜衡停住脚步,往卓越老丈人的方向看了过去。而此时的吴不畏,好似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跟着杜衡的眼神一起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不动的盯了几分钟,但是卓越的老丈人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自顾自的在那里低着头呜呜呜的哭,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人在看他。
这时候还有个亲戚发觉到了不正常,回头看了两眼卓越的老丈人,便轻轻的走到了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胳膊,柔声安慰道,“他二爹,差不多就行了,你这是嫁姑娘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咋了呢。
再说了,倩倩这婆家找的不错,是个当官的人家,人家礼数也周到的很,没有亏欠什么。
你女婿人也老实稳当,工作也不错,我看着对倩倩这丫头也是真的上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话的亲戚又拍了拍卓越老丈人的胳膊,随后大声的说道,“你是不是担心你老了没人照顾?
我看你就是纯属多想了。
现在的孩子都要忙事业,在家的时间肯定少,就算你养的儿子,一样也是不着家的。
而且倩倩本就是个孝顺孩子,又在金州上班,离的又不远,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嘛。
要是实在舍不得孩子,那你就别操心你那两亩庄稼地了,跟着闺女女婿到城里打工去。
就你亲家的本事,给你找个活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行了别哭了,让别人看见了再笑话你。“
这位亲戚说了很多,说的也很在理,可问题是卓越的老丈人就根本没有听进去,继续在那呜呜呜的哭个不停。对于亲戚的话,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吴不畏颠了一下手里快要掉下去的被子,转头对着杜衡小声的说道,“师哥,我怎么看着像是魔怔了?”
杜衡斜眼瞄了一下吴不畏,随即又转头看向了屋内,“你给我说说他怎么个魔怔法?”
吴不畏歪了下嘴巴,想了下说道,“就是疯了?”
“吸~~~这就是你认为的魔怔了?”
“不是吗?”
“你说个癫症,都比你说疯了要显得专业一点。”
杜衡又瞄了一眼吴不畏,对于他的这个解释,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意。
看着屋里的卓越老丈人一直哭个不停,杜衡抱着手里的东西回到了客厅里,找个地方把东西放下之后,慢慢的走到了卓越老泰山的身边。
“叔,我是小越的哥哥,小越这孩子老实的很,他一定会对倩倩好的。而且我师伯家里的家教严得很,不会让这小子欺负倩倩的。”
杜衡一边慢慢的说,一边注意观察卓越老泰山的表情。
而观察的结果,却是再一次印证了杜衡的猜想。
没错,他根本就没有听周围人在说什么。
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周围有没有人,整个人完全的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当中,然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
俗话说,这就是疯了。
现代医学说,这就是精神错乱,言语行动失常的表现。
用中医的表述,那就是癫症,失志之癫。
而此时,卓越的老丈人不光发出呜呜呜的哭声,而且身子也开始一颤一颤的,看起来马上就要抽过去的那种。
吴不畏凑到身边,小声的在杜衡耳边说道,“师哥,我看着怎么像是癫痫犯了?”
“胡说八道。”杜衡见旁边的那个亲戚看了过来,杜衡赶忙的说了一句,“癫症对应的是精神方面的情况,痫症对应神经方面的疾病,只是我们一般在称呼的时候,把痫症习惯于叫做的癫痫。
叔叔现在的这个情况,很明显是思虑、忧伤过度导致的失志之癫,和癫痫可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吴不畏轻轻的哦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至于杜衡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那是这话要是不解释清楚,不用一天的时间,卓越老泰山有癫痫的毛病,立马就能传遍所有熟悉的人。
那今天去吃席的西客门,也都会知道这件事。
重要的是癫痫这个病,虽然不要命,但是它会遗传,这就让人非常的讨厌了。
以前小两口成婚之前,都要打听的家庭状况,除了得知道人品怎么样之外,剩下最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家里有没有狐臭,有没有癫痫病史。
这两样的威力,比家里没钱还要恐怖。
刚刚解释完,杜衡偷偷的瞥了一眼身边的亲戚,就见她的眼神明显的抖动了一下。
呼~~~
杜衡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抓起卓越老丈人的手,开始了诊脉,随后又一次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外在特征。
这时,杜衡的电话响了起来。
“小越怎么了?”
“衡哥,你们东西拿完了吗?是不是可以走了?”
“哦,拿完了,拿完了。”杜衡赶忙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快九点了,知道这边再磨叽,他们就要赶不上进新房的时间了,便赶紧的说道,“稍等,我们马上就来。”
这边撂下电话,杜衡便对着跟前的亲戚说道,“阿姨,麻烦你照顾一下叔叔,我们把东西送出去,然后去抓点药,马上就回来。”
身边亲戚赶紧说道,“你们能行吗,要不还是送医院吧?”
听到这话,吴不畏便直接说道,“阿姨,我身边这位,是我们市妇幼医院的院长,叔叔的情况对我们杜院长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完全用不着送医院。”
这位亲戚的眼神中带着一点点的审视,看着杜衡和吴不畏销小声的都囔到,“行不行啊?”
杜衡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吴不畏说的不错,卓越老丈人的问题,确实不是什么大难题。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的是,今天是卓越和他媳妇结婚的好日子,这老丈人突然住院了,你说是让他们继续结婚招待亲朋,还是让一对新人惊慌失措的跑医院,让他们担忧,并留下遗憾?
所以嘛,杜衡今天也是没有后退、采取明哲保身的动作,而是准备直接把这件事给揽过来。
抱着东西出了门,放到后面随行的车上后,杜衡再一次的和随行的西客确定了一下人数,确保没有遗漏后,杜衡嘱咐头车的司机出发。
临出发时,坐在里面的新娘突然说道,“那个。
。哥,我怎么没看见我爸爸出来?他不去吗?”
杜衡赶紧说道,“去,去,你们先走,叔叔不和你们去新房,我带着叔叔直接去婚礼现场。”
“谢谢哥,我爸没出过远门,你多照顾着点。”
“放心吧,你们先出发,我们随后就到。”
看着头车出发后,杜衡又把陪着伴娘等人的李树勋叫了出来,对他耳语几句,让他到了新房和酒店,就把杜衡的工作揽过去,尤其把卓越给看顾好。
虽然卓越自从到了新娘身边,就表现出了成熟稳重的一面,但是杜衡不知道,这种情况能持续多长时间。万一到了婚礼现场,这小子又变得畏缩不前,回到脑袋杵地,谁都不理的状态,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车队一出发,新娘家的门口,就开始变的冷清了起来。等到车辆全部走完之后,只下了满地的红色纸屑,还有略显刺鼻的炮仗味。
杜衡长呼一口气,先是回到自己的车里,拿了自己的针灸包出来,又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个药方,“不畏,你现在到村里的诊所去抓药,然后就在诊所把药煎好之后拿过来。
我先去给扎针,让缓过来再说。”
吴不畏拿着药方看了一下,有点担忧的问道,“师哥,待会要去酒店,能来得及吗?”
“问题不大。”杜衡澹澹的说道,“他的问题就是思虑、忧伤过度,伤到了脾气。
而脾是肺之母,脾气一受损,便不能散精到肺,这样肺气也就伤了。
可肺气一受损,浊气清肃不及时,这样更伤脾气。“
吴不畏再次看了一下手里的药方,见里面有茯神、半夏、陈皮、巴戟天等药物,随即便不解的问道,“师哥,你说是脾气出了问题,可是为什么你开的药里有补心定志的药?”
杜衡刚准备迈动的步子缓了一下,转身就在吴不畏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最近是不是再没看过书?”
“什么意思?我最经一直在看的,尤其是你写的三篇论文,我都能背出来了。”
“看那玩意干嘛,有看那东西的时间,你过来问我,效果不比你看那玩意强?”杜衡对吴不畏的这个举动,不满中夹杂着不解。
原作者就在身边待着,不问作者只看论文,也是没谁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不是看你忙嘛。”吴不畏小声的辩解了一句。
杜衡澹澹的瞥了一眼,接着说道,“刚说脾与肺的关系,难道你就不能自己想一下?
癫症啊,这是单纯的脾气受损就能形成的病症?“
有了杜衡的提醒,吴不畏眨巴了两下眼睛,豁然惊醒,“精神错乱,这是六神无主,心中无神导致的。
而心是脾之母,所以脾气受损,母必当救之。
但是脾气双重受损,心气就乱了,所以就成了心中无主而失志。“
说完,便眼巴巴的看向了杜衡,“师哥,我说的对不对?”
“还算不错,关系是理顺了。现在知道这方子为什么要这么开了吧?”
“知道了,急清其心,补脾以定志,做到心脾同治。”
杜衡点点头,叹口气说道,“哎,时间有点紧张,要不然在方子里加个紫河车,利用紫河车后天之母的特性,直接归神于顷刻之间。
而且心神得河车而有底气,则神志有底气,不光可以回神,还能永固不犯,可惜了。
以后啊,得注意了,这位大叔在没有调理好脾气之前,可经不得大喜大悲的场面了。“
“那就是随时犯病?”吴不畏摸了摸下巴,“这不就是癫痫嘛。”
“就你话多,赶紧去抓药,找不到地方就多问两个人,开我车去,速度点。”
杜衡赶紧的打发了吴不畏去抓药,而他则是拿着针具包赶紧的回了客厅。
本来想着给扎两针的,但是卓越的老泰山现在越发的失神,不光是呜呜呜的哭,手脚还不住的颤抖,这让杜衡根本不敢上手扎针。
扎针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配合’。
不管你是清醒的配合,还是昏迷的配合,都要保持不动,不胡乱的做动作是最起码的要求。
要不然就那细细的针具,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折断在了肌肉里。
真发生这种事情,那不进医院都不行了。
既然不能扎针,杜衡便抓住卓越老泰山的手,轻轻揉按劳宫穴。
劳宫穴,有镇静、安神的效果,揉按的效果虽然不及针灸,但是终归能让人的心神放松安稳下来。
按揉了一会之后,杜衡的手又往上了一下,开始按压手腕处的大陵、神门两个穴位。
这两个穴位也有安神的效果,相互配合起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如果晚上睡不着觉,有失眠的习惯,那就两只手互换,轻柔这几个穴位,有个五分钟左右,人就能放松下来。
就这么轻揉了半个多小时,卓越的老丈人,已经不在呜呜呜的哭泣,全身也不在颤抖,但是整个人还是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时不时的就要哀叹一声。
等到四十分钟左右,杜衡马上就要等不住的时候,吴不畏手里拿着一个拧着盖子的茶杯冲了进来。
“师哥,药来了。”
杜衡接过药,试了一下温度,感觉还是稍微的有点烫,便拿在手里轻轻的晃动,“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