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定了几息,垂着眼叉手道:“若是那武大郎要对公子不利,胡八定会护得公子周全。”
“哟呵,还不想说。”洛文心道:“看样子,这胡八是个有秘密的人啊。”
既然胡八不愿说,洛文也不想强问,于是随口应付道:“嗐!那武柯怎会对我不利,我也就随口一问。”
洛文暗怪自己嘴贱,干嘛要打断胡八?
不过,他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找人详细问问这武者之事。现在倒真的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言多必失啊!
万一被身边的人发现自己不是之前那具身躯的主人,谁知道会引来多少麻烦?
他就开始转移话题,问了问自己调戏公主的事是怎么被摆平的。要是连这都不关心,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胡八说并不知道具体情况,还要等回家问过国公爷才知道。
咱们书中代言,其实当时事情的经过这样的:
洛骁进宫面圣,真宗在文德殿召见了他。
刚一进门他就立马跪下,爬行着到了真宗面前,口称万岁。然后就开始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管教不严,自家孙儿竟然冒犯了景阳公主殿下,真是罪该万死云云,
真宗看到那情形先是一愣,然后便松了一口气,又拿起看了一半的闲书,一边翻一边说:“朕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小孩子们打打闹闹而已。书宝快快平身,不必如此。”
“书宝”是洛骁的字。真宗以字称之,意思很明显:都是哥们,不是外人,不用当回事。
洛骁又沉声道:“臣万死难赎其罪。那小畜生喝醉了,竟然……抱了公主一下。”
“景阳平日习武,颇慕江湖之风,常以江湖儿女自居。既是江湖儿女,便不拘小节。卿起来吧。”
“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以江湖儿女视之……”
“你这老货,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平日可不见你……诶?莫非,你还惦记上了朕的女儿,想娶做孙媳妇?”
“老臣岂敢?”
“也罢,景阳也快及笄了。是洛元还是洛典?”
“是洛文。”
“哦,那砍了吧。”
“是。”
……
两人说完,头上都有黑线垂下,然后是短暂的沉默。
一个随口一说,一个随口一答。但这一说一答之后,他们又都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真宗忙咳嗽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心里话溜出来的尴尬。
他把手里的书合上,开口道:“洛文还年少,不懂事,你带回去好好管教便是。不过近日就不要让他出门了,要是再被景阳撞见……”
“陛下放心,臣今日回去就把他赶回沧州,让他闭门思过。”
“如此最好,也能还汴京百姓一个清净……额……”
真宗说完又咳嗽了一声,挥挥手让洛骁退下。
皇上心里直纳闷:今天这实话咋老是从嘴里边溜出来呢?
再说了,不是应该他洛骁尴尬吗?朕尴尬个什么劲儿?真是奇了怪了……
洛文自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让皇上都尴尬的男人。
当他们在国公府侧门下车之后,马上就有管事跑进去禀报三公子回来的消息。
洛文一边往里走,一边新奇地打量着他这一世的家。
国公府占地面积很大,位于汴京城内五丈河畔。亭台楼阁自不鲜见,但整体给人的感觉不是华丽,而是古朴和肃穆。
洛家行伍出身,世代为将,对于这府内装饰布置得华丽与否并不太在意。
很奇葩的是,国公府院墙的四个角落,都建有一座高高的塔楼,每天都安排人手执勤。虽然多年来从没有什么敌情,但是以国公府为中心,周围相当广阔的地盘上的人流动向,大事小情,都可以观察得清清楚楚。
难道这不侵犯邻居的隐私权吗?
好吧,那时候也没这一说。
就算有又如何?谁敢来找洛家的麻烦呢?
另外,府内确实也有一处地方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洛公爷命人挖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引河水灌入。湖内还有一座湖心岛。可能老爷子闲来没事也想钓个鱼什么的吧。
洛文非常感慨。前世那些富豪也有富可敌国的,但谁家能有咱家这么大的地盘?
你说你在首都有八套四合院?
呵呵,我家二环旁占地六个小区!
正美着呢,石板路前方闪出一道月亮门,一道人影突然从月亮门内飞出,一记耳光扇了过来。
洛文就感觉自己原地转了起来,也不知道转了几圈。
当他停稳后,发现左脸好像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
疼到深处自然麻。
使劲儿眨了眨眼,眼前的星星少了不少,终于,一张黑脸映入眼帘。
仔细一看,那是自己的便宜老爹,洛战。
果然是父爱如扇啊……
洛文倒也没觉得委屈,毕竟占了人家的身体,让当爹的打两下,就当代人尽孝了。
他还特意跟洛战打招呼:“爹,你啥时候回来的?做面膜呢?脸咋黑成这样?”
洛战年轻的时候可是汴京城有名的帅小伙,身材修长,面如冠玉。虽然近几年一直在戍边,但风吹日晒雨淋并没有让肤色有什么改变。那张小白脸,女人看了都要嫉妒。
看到现在这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气成什么样子。
“面膜是何物?你这畜生还敢胡言乱语,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这不肖子!”说罢抬手又要打。
胡八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洛文护在身后,双手将那抬起的胳膊擎在空中劝道:“小公爷,下人禀报,三公子被公主的禁卫一拳打在头上,然后昏死过去,可能伤了脑子。还没来得及请郎中看呢。可万万不敢再动手了!”
洛战一听,愤愤地把巴掌放下,嘴里仍然不解气地骂道:“该!怎么不打死你个龟孙?!”
话音未落,有人直接过来给了他一脑勺,他就那么直愣愣地被拍在地上,那脸正好砸在铺路的石板上,石板登时裂作两半。
洛文吓得一缩脖子,莫非老爹刚开局就要领盒饭了?这戏份太少了吧?
却见那洛战像没事人一样跳起来,委屈巴巴地对来人说:“爹,我管教孩子,你打我干啥?”
只见洛战剑眉紧锁,义正辞严。
如果不是此时正好有两道鼻血不合时宜地流下来,他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势。
洛公爷眼睛一瞪:“放你娘的屁!你管教就管教,骂什么龟孙?他要是龟孙,那老子成什么了?”
洛战还有些不服:“骂起人来谁还管那个?你还说我放我娘的屁呢,我还要把娘亲找来评评理吗?”
话音未落,地上的石板又裂了一块。
“还敢顶嘴?”
洛公爷看了看直愣愣砸在地上的洛战,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洛文。
洛文与老爷子对视了两秒,嘴角微翘,整了整衣襟,淡定上前两步,跪下,抱住大腿。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优雅从容,潇洒至极。
然后,半个汴京城都听到了一声哭嚎:
“爷爷!孙儿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