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让武大郎有些傻眼。
公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前些日子在牢里,我可是口口声声说若得出来,这条命都是公子的。
命都是公子的,还要银子做什么?
当然要是有银子就更好了……
不过公子肯定是在试探我啊!堂堂国公的三孙子,会缺我这点月钱?
连御史台狱都是他家开的!
让我做白工,打死我也不信啊!
武柯随即叉手一拜,正色道:“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明白言而有信的道理。公子高义救我出来,我自当奉行当日之诺。武大这条命就是公子的!跟随公子只为报恩,不求银钱!”
“你看你看,果然还是多心了!多心了!”洛文心里满意,但是脸上更加挂不住了:“有道是‘穷将不差饿兵’,做扈从哪有不拿月钱的道理?只不过我这次回乡思过……额,不是,我是说回乡公干,事出紧急——你没看我们都是连夜赶路的嘛——匆忙之间忘了带银两,所以你这月钱嘛……恐怕要稍稍晚几日给你。”
他越说声越小,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自己明明不是脸皮薄的人啊!怎么撒个小谎就这么没底气呢!
于是他咳嗽一声,高声说道:“你尽管放心!跟着本公子,好日子在后头呢!”
许先生听完这句话抬起头望了望天,背着手走开了。
老马默默转了转身,背对着他们坐定,从腰间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喝了一口。
武大郎倒是不疑有他,昂首挺胸道:“武大自然相信公子。其实现在的日子就不错。想当年在老家,能吃饱就烧高香了;更不要说之前还吃了那么久的牢饭。现在天天有炊饼吃,已经是神仙日子哩!”
洛文看着车厢里那半车炊饼也是感叹不已。
你所唾弃的,可能正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难道是我要求太多了?
……
呸!这是一个主角应该想的?
“炊饼味道再好也架不住顿顿吃啊,还得是肉解馋啊!”洛文小声嘟囔着。
“这有何难?公子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武大郎说完不等洛文搭话,闪身就进了林子。
只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只野鸡。他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真是托公子的福,刚进林子就看见这两只鸡,正好给公子解馋。”
洛文心里热乎乎的,登时就流下了感动的口水。
“大郎,以后你就是我兄弟!”
“小人岂敢。公子喜欢就好。”
“好,那咱就开始埋锅造饭!”
许先生这时走过来说:“公子,咱们好像没有锅啊。”
“哦,那也无妨,咱们就把鸡拔了毛,把内脏取出来,烤着吃!”
“可是公子,咱们好像也没有刀,怎么取内脏啊?”
“啊?大郎,你一个习武之人,总不会不带刀吧?”
武大郎面露难色:“公子,且不说习武之人会不会带刀,我可是刚从牢里出来,就连这身衣服和鞋子也是接我出来那位管事带给我的,哪里来的刀啊……”
洛文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当时就萎在地上。
不过就在一瞬间,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武大:
“要不……你把鸡撕了?”
“啊?撕开了怎么做啊?咱们不是没锅吗?”
“我是说把鸡肚子撕开,然后把内脏取出来,然后……诶?!”
洛文一拍大腿,上辈子那些短视频真是白刷了!难道没有锅就不能做鸡了吗?
他兴奋地大手一挥:“走,公子带你们吃鸡去!”
一行人上了车,往回走了二里地,来到他们之前路过的一条小河边。洛文卷起袖子,扒出河边湿软的黄泥,仔仔细细地把两只鸡包裹得严严实实。
武大郎不明所以,就小声问许明德:“许先生,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许明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老马,你知道吗?”
老马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洛文向身后喊了一句:“大郎,别闲着,赶紧去捡些柴火,架个火堆。”
当洛文终于把两只鸡弄满意的时候,武大也抱着一大捧柴火回来了。
老马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迅速吹了两下,点燃柴火,就把火生了起来。
洛文把两只鸡扔在火堆里,又让武大再捡些细柴盖在上面,然后就去河边洗了手。
回来之后,他问老马要过火折子研究起来。之前他一直好奇,这玩意怎么能晃一晃吹一吹就着火呢?
不过他略略一看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做火折子的纸看上去跟普通纸区别不大,不过肯定加了磷一类的易燃物,装在一个密封不错的竹筒里。用的时候拿出来,微微一吹或者一甩,见风就着;用后一盖,竹筒内氧气燃尽,火就熄灭了,密封状态下空气也不易进入,可以随身携带。
发明这玩意的人很有智慧啊!洛文心下佩服。
把火折子还给老马后,他又对三人说:“大家歇上一歇,咱们不急着赶路,我去车上小憩一会。这鸡得烤两个时辰以上才能吃!大家别急”说罢就回车里睡觉去了。
许先生没说什么。因为国公爷只吩咐陪公子回乡,路上不准给他花银子,但并没有规定到达的时间,也没说不让吃肉。
另外他也着实好奇这泥巴裹着的鸡做出来是什么样。虽然看起来是那么的不靠谱,但再想想公子那兴奋的样子,又让他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老马一如既往地沉默,主人让走就走,让停就停,跟他有啥关系?
武大郎也没说什么,跑去看着那堆火,偶尔加上一根柴。
一觉醒来,已近傍晚时分。
洛文从车上下来,抻了个懒腰。这春风并不温暖,但吹起来却说不出的舒服。
他骚气地把手背在身后,然后摇头晃脑吟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站了半天,并没有掌声欢呼声传来。只有三双眼睛看傻子般地盯着自己。
洛文心里纳闷,大焱立国后便尤为重视文才,在他前身的记忆里最羡慕和嫉妒的并不是那些挥金如土的纨绔,而是那些吟一首诗就可以在青楼白嫖的风流才子们。
说白嫖还客气了,许多姑娘还会倒贴他们!真是岂有此理!
他吟这一首五绝,这三人不说倒头便拜,怎么也得夸他几句吧?这么不给面子吗?
洛文就问武柯:“大郎,我这诗吟得不好?”
“怎会?公子所吟的诗,定然是极好的!”
“那这诗……你会背?”洛文脑中突然涌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莫非在我之前还有穿越过来的人先吟过这首诗?它已经尽人皆知了?
“公子说笑了,我虽也会写几个字,但哪里会背什么诗?”
“哦!原来武柯是不识得诗的好坏,所以才无感。估计老马也是这样。”洛文心想。
“诶?大郎,你既然分辨不清诗的好坏,为何刚才又说这诗是极好的?”
武大郎庄重而又十分认真地说:“既然是公子所吟的诗,那定然是极好的!这还有什么好分辨的?”
洛文这次真是有点热泪盈眶了。
这武大郎,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