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望着红醪,等着下文。
没想到红醪也就那么望着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洛文心想:“不知如何报答,下一句难道不是以身相许吗?难道是我想多了?”
就算是真的想要以身相许,当这么多人的面,红醪也张不开嘴啊!
所以洛文确实是想多了。
当他意识到之后,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红醪小姐不必如此,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红醪就又开始给洛文斟酒,敬酒。
众才子的讨论也告一段落。
但静下来之后,那朱刚可坐不住了。
那张脸,好像吃了群英荟萃,喝了宫廷玉液酒一样。
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蓝哇哇的,紫不溜秋的……
总之是在各种颜色之间来回切换。
就这么说吧,要是哪家夜店把他吊在棚顶,连灯都省了!
大家对着他指指点点,不用猜也知道在说什么,肯定是想看他干黄河啊!
朱刚哪里肯就范?他故作镇定,起身道:“这词确实是好词,字也是好字。这但字虽是洛公子亲手所写,但谁知道这词是不是洛公子亲手所写呢?”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大部分人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不过还是有少数人心里打鼓。
洛文的名声确实不好,突然能写出这样的好词,怎会不让人诧异?如果真是提前买了一篇赠妓的词,又恰好带有“春”字,在文会上写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不管是“春”还是“赠妓”,都是常见的题材,很好“押题”!
洛文倒是不慌不忙,他早就猜到朱刚会这么说。
他微微一笑:“那朱公子觉得,该如何呢?”
这要是存心扯皮,可就没个头了。
我已经赢了,你不认,那你说咋办?
皮球踢回来后,朱刚一时间没了主意。
张扇风又站起来说:“既然朱公子不信,洛公子也无法自证,我倒是有个办法。”
洛文心里好笑,你们泼脏水,然后让别人自证?
没听说过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吗?
但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表演。
张扇风又说:“不如让朱公子出个题目,洛公子要是能再写一篇佳作,那定然是朱公子输了!要是写不出……不如这个赌局就此作罢。”
黄剑横早就看不过去了,此时便开口道:“写出一篇佳作已是难得,开口便让再写一篇,真当这佳作不值钱吗?”
潘季贤见他几次三番搅和,也沉下脸道:“洛长生要是篇篇都出佳作,这席间之人怕都不要再读书了,不如去卖艺、种地、要饭算了!”
洛文悠悠道:“潘先生千万不要这样说,诸位才子可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诗词本是小道,不必拘泥于此。不过朱公子既然不肯认输,那洛文也只好为了恩师和国公府的面子再拼上一拼了!”
彭骥腰杆笔直,胡子一翘。
看看,看看,这就是我徒弟!
洛文又看着朱刚说:“不过朱公子,若是我这次,侥幸再做一篇佳作……”
朱刚硬着头皮道:“那我马上认输!”
在场之人大部分是不相信洛文能再出一篇佳作的。
黄剑横刚才说得句句在理,佳作这么不值钱吗?
潘季贤的话就更扎心了:如果洛文所写篇篇都是佳作,让他们这些才子的脸往哪搁?
但洛文自己答应下来,大家也确实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废物纨绔究竟能有何种表现。
于是下半场,就正式开始了。
朱刚绞尽脑汁,想出个冷僻的题目,好让洛文无从下手。
但他自己反而已经无从下手了,只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间,他目光往墙上一瞥,看到一口宝剑挂在那里,当下心中有了主意。
就故作轻松地说:“我也不难为你,你既是洛老公爷之后,对兵器总不会陌生,就以宝剑为题吧。”
众人听罢,都暗自替洛文捏了一把汗。
宝剑,确实不算特别冷僻的题材。尤其是习武之人,平时就特别喜爱以此为题作诗。
但如果只是个纯粹的文人,要写宝剑,就很难写出佳作了。
这就像是隔行如隔山,根本不了解啊!
虽然关于宝剑的好诗好文都不少,但你看看作者,要么习过武,要么在军中做过官职,再不济也经历过乱世。
这洛家是武术世家不假,但就洛文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他连最低等的九品武者都不是,根本就没练过武!他能写出关于宝剑的佳作吗?
除了这些,朱刚还想,就算是你洛文买诗,肯定也是买些春夏秋冬,风花雪月的事。总不会平白无故就买一首关于宝剑的诗吧?
另外,一个人基本上都只擅长一种文风——天才当然不在此列,但他洛文怎么可能是天才?
就算刚才那首词真是他写的,用那种旖旎的文风写宝剑,能写出佳作就出鬼了!
所以朱刚还是有些底气的。
张名举也偷偷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此题可行。
看你洛文还怎么应对!
红醪默默磨好了墨,然后又给洛文倒了一杯酒。
她倒是很希望洛文赢。听闻许多才子都爱饮酒,往往酒后都会兽性……呃,诗兴大发。
刚才写词之前,洛公子不就连干了三杯吗?希望这次也能顺利成功。
洛文刚才只是做做样子,铺垫个气氛。没想到红醪又给他倒满了酒,只好再继续这个仪式,又饮了三杯。
然后挥毫写下一首《宝剑吟》:
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
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
不然愤狂虏,慨然思遐征。
取酒起酹剑,至宝当潜形。
岂无知君者,时来自施行。
一匣有余地,胡为鸣不平?
这一回,彭骥三人都站到了洛文身后,看着他一笔一划写完这首诗。
待他写完之后,潘季贤和黄剑横异口同声喊出一句好。
他们可都是爱剑之人!
这首诗写得太巧妙了,诗中的人和剑都是作者的自喻,这是一场发自内心的灵魂自省。
在他们看来,洛文写这首诗,仿佛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解释。
我本是一把可以化龙,可以搅弄风云的神器。
但我一直奉行的原则是“至宝当潜形”:我有的是本事,但就是要刻意低调,隐藏锋芒。
虽然我本事特别大,但我还时刻提醒自己:有剑匣大小的地方给我施展还不够吗?我为什么还要鸣不平呢?
文会上的才子们也深深被这首诗所吸引,更深深被洛文震撼到了!
原来汴京城中那个所谓的大焱第一废物纨绔一直在低调隐忍,人家根本就不是废物!
正相反,洛文是位大才子啊!
连洛文自己抄完这首诗也十分满意:要是不到达一定的段位,怎么可能装出这种十三?
真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再看看猪大肠的脸。
嗯,夜店的感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