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的院子前面站着八个人,有五个他熟悉的。
武氏兄弟是他自己招的扈从。
王总管今天带队,自不必说。
老马仍然负责赶车,也跟着。
吓得他一夜没睡的屠二娘也在列,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另外三个人洛文就不太熟了。
有一位是洛府的门房老张,骨瘦如柴,佝偻着身子,脸上皱纹密布,永远挂着笑,看到谁都点头哈腰的。
还有一位同样是厨房的大师傅,微胖,略矮,红脸,洛文记得他姓关,他那菜刀的个头是洛文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之前还啧啧称奇了一番。
最后一位是后花园的石花匠,人如其姓,像石头一样木讷得很,脸上从来都看不到任何表情,每次见到洛文都只是低头见礼,洛文从没听他说过话。
牢牢把每个人都记在心里之后,洛文的脸上马上换成灿烂的笑容:“今天就劳烦各位陪我走一趟了,一会吃好喝好,咱不能白去!”
大家都点头称是,一行人就向着春水阁出发了。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洛文众人来到春水阁的时候,已快到掌灯时分了。
本来他前世的习惯是赶早不赶晚的,非常守时。但王总管今天特意没叫他,还跟他说,在沧州,不管什么文会什么宴席,只要他们洛家的人没到,就不会开始。
懂!走红毯咱得是最后一个!
洛文觉得自己这纨绔做得真是太不够格了,前世做屌丝做习惯了,很多事确实是学不会装不来的。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特意迟到,几人来到春水阁门口的时候,仍然有很多人陆陆续续往里进。
洛文叫老马把车停好,特意叫他一起去。
老马不想去,说没有赶车的跟着进去。
洛文坚持要他去,还让他必须多喝几杯,老马也就把马鞭子扔到车里,跟着往里走了。
一行人来到院门口,被两个小厮拦住要请柬。
洛文摸摸怀里,完!临睡觉前他把请柬扔在桌上,来时候忘了带了。
他就对两人说:“两位,我走得匆忙,忘了带请柬,要不然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
“哈!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边塞之地的乡巴佬什么场合都敢往里混。这里是你这种没有请柬的人也来得了的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洛文眉头一皱,看向那说话之人。
那是一个白面书生,衣着华丽,脸上没什么肉,也顶着两个黑眼圈,脚步虚浮,一看就是那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公子。
洛文又低头看看自己,也是锦缎皮靴,怎么看也不是普通百姓吧?更何来乡巴佬一说呢?
倒是身后几个人的穿着太过随意,看起来实在普通,没什么排面儿。
哦!对了,自己确实差了点东西,洛文之前的那些首饰都扔在京城了!
当初进御史台狱,他的抹额、扳指、玉佩、带钩什么的统统都让人撸了,虽然最后都还给了府里,但他出门没带。
主要是国公爷没让他带。
洛文强烈怀疑不让他带的原因是怕他拿去当了换银子。
但这人也不至于没来由的就这么损自己吧?
难道小说里纨绔必须这样?
还没来得及多想,那人走近两步看着洛文身后的武通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是新投了一个破落户。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来沧州!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日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他叭叭完之后,武通在洛文耳边低声说:“公子,他就是那刘吉章,沧州知州上官白的外甥。”
洛文在刘吉章跟武通说话的时候就猜到了,心想: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就见那刘吉章对着身后一挥手,高喊一声:“四肢都打断,留一口气,我慢慢与他计较。给我上!”
他身后那群恶奴呼啦抄一下就围了上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洛文头也不回,叫了一声“王总管。”
王总管道一声“是”,武氏兄弟刚要往前闯,从后面飞出一人,把那醋钵大小的拳头挥了出去。
洛文感觉那拳速并不快,肉眼就看得一清二楚,但那些恶奴没有一个能躲得开,每个人都用脸准确地接了一拳。
不消片刻,昏死过去的人就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
石花匠冲洛文点了点头,又冲王总管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到队伍里。
气不长出,面不更色。
刘吉章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脸色煞白,用手指着洛文:“你敢打我的人?!你不认识我?!”
洛文都气乐了。心想: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会问出这么没脑子的问题。
他上前两步,歪嘴一笑,看着刘吉章问:“你不认识我?”
刘吉章怒道:“不认识!”
洛文按照剧情顺理成章地说道:“那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
然后抬起手,大嘴巴子不要钱似的扇过去。
啪!啪!啪!
旁边有位好心人过来提醒:“这位兄台,他姓刘,是上官知州的外甥。”
洛文停下手道:“这位兄台,我姓洛,是渤海郡开国公的孙子。”
那好心人一抱拳:“打扰了,兄台请继续。”然后站到远处看去了。
刘吉章面露惊恐:“你是洛文?!”
洛文也面露惊恐:“你认出我了?想去告状?!”
啪!啪!啪!
“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还不认识我?!”
啪!啪!啪!
刘吉章都哭了:“那我到底认不认识你啊?”
洛文一皱眉:“你这厮认不认识我,我哪里会知道?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啪!啪!啪!
也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被揍的,那刘吉章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洛文站起身拍拍手,然后昂首挺胸,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刘吉章说:“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
屠二娘眼里冒着小星星,拿着手帕走过来说:“这人真是可恶,把公子的手都弄脏了!奴家帮您擦擦!”
上一秒还趾高气昂的洛文就像皮球撒气一样瞬间弯下腰,满面堆笑地掏出自己的手帕:“不敢劳烦二娘,我自己来,自己来。”
那样子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周围的人看得糊涂,私下议论,这“二娘”莫不是这位公子父亲的二娘子?就算对待长辈也不用这样吧?一个小妾而已……
洛文把手擦干净,然后对门口的小厮说:“我姓洛,麻烦进屋通传一声,我忘了带请柬……”
两人慌忙捂着腮帮子道:“洛公子大驾光临哪用通传?您快快请进!”
洛文点点头:“那就谢过了。”
几个人刚要进门,外面有人高喊一声:“知州大人到!”
装死的刘吉章也不知用了什么身法,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喊道:
“舅父!您可要给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