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上日光还未完全从红转黄，武周大军就已埋锅做饭完毕，浩浩荡荡开拔。
经过一夜畅谈，赵长生已然同武曌解释清楚，两人间的小小怀疑烟消云散。
经此一事，武曌与上官婉儿的姐妹情谊在考验过后越发稳固坚定，几如磐石。
虽然身为女帝，武曌不会明确显露出来。
但是她眉眼之间，却显见得比之前柔和许多，不复前两天威严肃重的模样。
这种情绪传递过去，整座大军都是轻松欢快。
尤其以贴身守护的金吾卫感受最为深刻。
之前几天，他们简直是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了整整大半个上午，直到……
遥远天空依稀现出一点儿影子。
速度奇快无比。
方才还在数百丈外，只是闪了两下，就出现在视野范围当中。
却原来是头神俊无比的鹰隼，羽毛乌黑亮丽，隐隐泛起紫光。
就见鹰隼振翅飞掠，其势宛如箭矢破空。
龙辇附近，某个原本伺候武曌的女官身子一探，抬起右臂，拇指食指合拢放在嘴边。
一声清脆悠扬的口哨儿响起。
那只在头顶盘旋的鹰隼顿时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停止翱翔，俯冲而下。
女官胳膊向下一沉，华美织锦广袖被隼鸟锐利的指爪钩破。
女官却是恍若未觉，从鹰隼脚爪处摘下只纤细竹筒，去掉泥封，从中抽出截卷成筒状的熟宣，舒展开来。
动作顺畅如行云流水，仿佛一气呵成。
好似巧妇下厨切菜。
一眼扫过密信上信息，女官古井无波的脸上猛然色变，匆忙转身催马赶向龙辇处。
“圣上！”
接过女官双手递上来的密信，武曌看过之后，脸色亦是微微一变。
“众军听令，就地安营扎寨！”
女官察言观色，立时运转雄浑内力，代替武曌发号施令。
“还有。
传令下去，让上官内相、鹿鼎侯还有随军大臣速速赶来中军大帐！”
武曌长身立起，遥遥看向大宋方向，沉声说道。
不过半盏茶时间，占地亩许的大帐就已立起。
群臣悉数就位，根据官位、爵位以及受武曌重视亲近程度排次开来。
上官婉儿与赵长生，自然是当之无愧地站在最前面。
“诸位看看吧，大宋襄阳有难，我大周是否应该派兵解救？！”
将密信传递下去，身着龙袍的武曌肃声开口。
密信不过寥寥数十字，哪怕转过一圈儿，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然后。
整座营帐顿时炸开了锅。
近些年，大周一面在南蛮用兵，同时提防同样飞速崛起的大秦。
对于大宋方面，关注不多。
反正以大怂君主的性格能力，也不可能对大周造成什么威胁。
而襄阳有大侠郭靖与黄蓉守卫，应该也是固若金汤。
他们万万没想到。
大宋与大元之间的战事，居然已经到了快要决定国破家亡的关键时刻。
大宋、大元乃是六大皇朝之二，此战结果，必然将会直接干系到九州格局与气运走向。
大周眼下该当如何抉择。
至关重要！
救还是不救？
围绕着这个问题，大帐当中激烈讨论起来，唾沫横飞。
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文武大臣，吵得吹胡子瞪眼，不可开交。
“圣上，万万不可！”
站在赵长生之后的某个老年文臣率先站出身来，抛出自己看法。
“我朝前些时日刚刚在西征途中损失了十万精锐，颇为损耗了些元气。
虽然君侯据理力争，从大秦那里得来价值三千万两白银与十万秦弩的物资。
但是精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现在我们与大秦刚刚缔结停战合约，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
怎么能够再兴刀兵，损耗国力！”
他这话一出，顿时有无数人跟着点头附和。
“天下九州当中，我大周占据益州之地。
益州沃野千里，素来天府之国之称，我们大周只要能够屯田养兵十年……
九州当中，哪个皇朝是我大周的对手！
到时候自可轻取天下！”
没错！
更何况被大元侵略的是大宋，又不是大周，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为了大宋国祚去牺牲大周的国力？！”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同声音。
某个与老臣政见素来不合的中年文臣就自提出自己看法。
“可是……”
中年文臣眉头紧锁，担忧说道。
“我大周与大宋接壤，若是大宋被大元攻陷。
可就要轮到我大周与大元对抗，这些胡虏残暴贪婪，想来不会与大宋那般安分守己。
那样的话，我大周得三面布兵，压力太大。
倘若如此，还不如给予大宋支持，让他们为我等抵御大元。
等到时机成熟，再……”
后面的话，中年文臣没有说明，但所有人都心领神会。
不得不说，他的意见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大秦、大周虽然签订停战盟约。
但要说就此彻底放下心来，互不提防，肯定是不现实的。
再加上南疆。
如果大元将大宋取而代之。
大周要想老实种田发育十年，怕是不会如愿。
“哈哈，裴大人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也难怪，你长于舞文弄墨，断案审讯，这行军打仗的时候，你不了解……”
中年文臣话音未落，一个相貌粗犷的武将就自大笑起来。
听着对方话里暗暗贬低自己，中年文臣立刻怒目看去。
武将却是不为所动，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大周所在的益州可不仅仅只有千里沃野，更是天下险塞。
与大宋之间山关重锁，天险阻隔。
只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元那些胡人鞑子乃是草原出身，在平原上骑射驰骋，是他们拿手好戏。
但是翻山越岭，他们可就是彻头彻底的废物。
就算大宋灭亡，北元也无力入侵我大周……”
显然，这武将的说辞更加具有说服力。
一下子，大帐中，那些十之一二原本倾向于中年文士的大臣，立刻转变立场。
风向已定。
就连武曌也不禁微微点头。
正要最后宣判，武曌视线环视，在扫过赵长生时，忽然停顿。
赵长生脸上露出沉吟之色，显然与其他人想法不同。
果然！
“臣有本奏！”
赵长生前行数步，对着武曌拱手行礼，然后提气发声。
“诸位大人真知灼见，都是我大周股肱之臣。
但是……”
视线一一扫过帐中大臣，赵长生话音忽然一转。
“诸位看得太过短浅，只想到了我大周一朝一夕之事，而没有放眼到整个天下九州的棋盘当中。”
“呵呵，老臣愚钝，倒要听听君侯有何高见！！！”
被赵长生当面反对，质疑目光短浅。
最早开口的老臣面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
赵长生毕竟是武曌亲口允诺的未来帝君，又是鹿鼎侯。
出使大秦立下大功，得到鸾驾接迎。
因为他，武曌甚至差点儿倾尽全国之力与大秦不死不休。
老文臣不好与赵长生争吵，故而主动后退一步，由着赵长生尽情表达。
无论如何，他都有充足自信证明赵长生的想法都不现实。
“天下六大皇朝。
大秦、大隋、大周、大宋、北元、大明。”
赵长生缓缓开口。
“大宋武风不烈，赵氏皇帝更是昏庸无能，朝廷腐败，远远比不过则天大圣皇帝文成武德。
但是……”
赵长生右臂用力挥下，掷地有声道。
“大宋占据荆州，乃是九州腹地！
倘若大宋一旦被北元攻陷，北元可就在中原站住了脚，可以四下出击，攻打中原汉人诸国。
这岂是我大周一家之事？！
如果再让这些胡贼得逞，攻下其他任意一家，养成大势。
到时候，就算我大周屯田养兵十年，可也就错过了争霸天下的先机！
更是要沦为被后世子孙笑话的笑柄！”
赵长生这番话，就像是在平静池塘当中丢下巨石。
立刻引发轩然大波。
许多原本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的文武大臣猛然一惊，开始考虑自己先前没有想到的深层次。
就连武曌，也是不由露出深思表情。
“君侯所言极是！”
上官婉儿美目流转，挺身而出支持赵长生。
“我等先前想法，确实过于拘泥于一家一地一国的范畴，眼界不若君侯开阔。
倘若让北元胡人在中原立住脚，建起统治。
威胁性比之现在，何止增长十倍！”
上官婉儿慷慨陈词之后，对着武曌盈盈拜倒，郑重说出自己判断。
“我大周，必须出兵！”
中军大帐，一时安静下来。
“可是，可是……
这样有损我大周国力，好容易争取来的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良机可就错过了。”
老文臣不愿就这样举手投降，还在倔强坚持。
“这个简单！”
赵长生对此，早有预料，顺势跟上，将自己准确的说辞和盘托出。
“中原诸国，可不仅仅只有我们大周一家。
大秦亦不例外。
更何况他们也与我们签订了合约。
援救大宋，他们当然也该出上一把力气！”
赵长生这话一出，满帐文武大臣顿时再也反驳不了。
他们考虑的一切，赵长生都早已考虑周详，并且给出应对策略。
由不得人反驳！
就连不服赵长生资历的老年文臣，亦是同样如此。
口服心服！
“好…好…好！！！”
见着赵长生舌战群儒，指点江山的无双风采，武曌凤目当中不由绽出异彩，抚掌称赞。
“君侯果然大才，不愧是我大周股肱之臣！”
夸赞完赵长生之后，武曌声音与表情忽然一肃。
“朕意已决，无需继续讨论。
大宋不能亡！
最起码，不能亡于北元胡人之手！”
众臣对视一眼，纵然某些人心中还有其他心思，却也再不能发言，齐齐俯身。
“圣上英明，臣等谨遵圣意！”
望着一众文武大臣鱼贯走出帐门，到最后只剩下地位最为特殊亲近的上官婉儿与赵长生。
武曌心中灵机一动，突然泛起一个想法。
虽然经过赵长生解释，武曌已经得知两人前几日腻在一起不是因为儿女私情。
全是为了公事。
但是……武曌虽然身为一代女帝，但毕竟还是个女子。
要说心中完全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上官婉儿能够与赵长生孤男寡女在一起，那么作为正室大妻的她，又凭什么不可以？！
当然，在大周当中是绝对不可能。
她还得维护自己女帝的人设体面。
但是现在……
不就有个天赐的良机。
想到这里，武曌从笔筒中抽出一只惯用的春笋羊毫长锋笔。
饱蘸浓墨，一笔挥就。
最后在下方盖上一方象征大周天子的国玺大印。
一张圣旨，新鲜出炉。
上官婉儿静静看着这一切，眼中生出好奇，完全不知道武曌这是要做些什么。
大功告成。
将毛笔与玺印放回原位，武曌脸上忽然浮现小女孩诡计得逞后的得意表情。
轻拍手掌，将吹干墨迹的圣旨递给上官婉儿，武曌高声下令。
“上官婉儿，还不接旨！”
“啊？！”
上官婉儿神情一滞，但双手已经本能抬起，从武曌手中接过圣旨。
“大宋北元战事关系重大，战事错综复杂。
朕决定与君侯微服出巡，亲自去大宋一趟查探详细情形。
在此期间，就有婉儿你代替朕监国两月，处理朝中一切大小政务！”
武曌这话一出口。
上官婉儿就跟五雷轰顶一般，彻底傻了眼。
“陛下，你这……你这……实在是太胡闹了！”
上官婉儿被武曌这番话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圣上乃是万金之躯，一身牵系着我大周兆万百姓的性命祸福。
又怎么能够微服出国巡游？！
大宋与北元交战，现在那里可是兵荒马乱，情况无比混乱！”
听着上官婉儿带着气愤与担心的话，武曌则是云淡风轻，说不出的从容自信。
“兵荒马乱……”
武曌一挺胸膛，双手背负于后，呵呵笑道。
“婉儿你可不要忘了，朕乃是天人境的高手。
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修为能够与我抗衡。
万军丛中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保护君侯的安危，那不是易如反掌。
我们之前，又不是没有微服出过江湖？！
可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听着武曌说着这些话，上官婉儿一时语塞。
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却完全找不到问题所在。
毕竟武曌说的，没有半点儿虚假。
看着上官婉儿模样，武曌不由一笑。
打铁要趁热。
“还有，婉儿你可不要忘了。”
武曌四指屈起，仅剩一根纤纤食指轻点上官婉儿的额头。
“在朝中，寡人是君你是臣。
在家里面，你是小，我是大房。
无论怎么算，你都只能听我的话，不能反驳质疑！”
武曌这话说出口，上官婉儿就更没有办法反驳了。
武曌越发得意。
当然，所谓与赵长生查看敌情的说法，不过只是个由头。
武曌的真实目的，是想与赵长生培养一下感情。
这几日，她反复思索过。
为什么赵长生与她接触，被定下才人名分那么久。
结果却反而有被上官婉儿后来居上的趋势。
武曌看来，就是因为自己女帝的身份阻隔。
以至于双方顾虑重重，不能全身心开始投入感情。
到如果离了大周，微服到大宋。
摆脱了君臣关系，仅以最为纯粹的男女关系行走江湖……
感情必定会迅速升温。
这，就是武曌想出的解决之道。
武曌与上官婉儿在那里言语交锋，大帐的另一边。
赵长生则是已经看傻了眼。
这都是什么事啊。
武曌居然要放下大周的国事，要和自己谈一场说走就走的恋爱。
而且看上去，她已经快要说服了上官婉儿。
这是我眼花了，还是听错了？
赵长生正要揉揉眼睛。
就在这时，忽然……
“叮，系统任务发布：女帝要与你微服出游巡，游历江湖，机会可遇不可求，请做出选择。”
“1.和女帝浪迹江湖，奖励：干将莫邪两把绝世神兵！”
“2.劝女帝国事为重，继续留在神都，奖励：随机人物卡！”
脑海里适时响起系统提示音。
不会有错了，赵长生没有生出幻觉。
武曌打算与自己微服出游的决定居然是真的？
看着脑海中的两个选项，赵长生陷入了沉思。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难选的。
赵长生挠挠脑袋。
那可是与女帝一道微服行走江湖啊，普天之下，有哪个人不愿意。
就算是把自己性命拿来换取这个机会，都不会有人犹豫。
更何况，还有这么两口绝世神兵作为奖励。
干将莫邪的名气，那可不要太大。
虽然还没有拿到手，但赵长生相信。
这对神兵的锋锐坚硬，绝不会在真武剑之下。
尤其干将莫邪还是雌雄一对，背后又有那么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正好适合赵长生与武曌两人分别佩戴。
与之相比，全看运气的随机人物卡实在没有任何吸引力。
万一刷出个实力低微的废物，或者长相抱歉影响心情的丑八怪呢。
那不是亏到了姥姥家？
无论怎么看，都是与女帝出游更有意思。
想到这里，赵长生心中有所定计，快速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