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向问天提转体内气机,拔腿疾冲。
只是闪了两闪,就已经奔掠至马匹身侧。
速度之疾,竟是快逾奔马。
这几人不过是普通商旅,何曾见识过这等高手。
一时目瞪口呆,简直快要忘记了操控驾驭缰绳。
向问天仰天大笑,清癯容貌上忽然多出股令人心悸的杀气。
想他身为日月神教光明左使,位高权重。
何曾有过这种被黑白两道数百人,撵得和狗一样的经历。
心中早就憋了团火气。
现在,正好有机会发泄出来。
还能在赵长生面前展露展露自己手段,免得被其小瞧。
一举两得。
“要怪,就你们出门没看黄历,运气不好罢!”
身形一顿,向问天业已拔地而起,纵身跃在半空当中。
左掌提起,裹挟着雄浑气劲向着马上乘客脑袋上拍去。
如果一旦让他拍实,必然是西瓜炸裂,红浆满地的结果。
至于右手,向问天也没有闲着,横挥铁链。
仿佛手臂忽然延长了两倍般,挥洒自如地朝着剩余两人的脖颈卷去。
能够在日月魔教当中当上光明左使的位子。
向问天何曾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双手上沾染的无辜者鲜血,真是洗都洗不干净。
眼见这三名无辜旅人就要招此无妄之灾,命丧当场。
却忽然。
向问天身体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飞出去。
速度之快,似乎还要超出先前。
三匹马快速奔驰而过。
从始至终,这三名被莫名卷入其中的老百姓,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一气跑步数十丈之外后,方才徐徐停了下来,驻足朝着这里看来。
赵长生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将左手徐徐收回,拢入袖中。
方才,在向问天一举杀掉三人,千钧一发之际。
就是他及时出手,以擒龙控鹤手直接将向问天抓回。
“赵君侯,你这是何意,莫非是看不起老夫么?!”
向问天双掌对敌一拍,原本跪伏的身体瞬间挺直。
向后连退七八步,向问天死死瞪着赵长生,怒声发问。
但是。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双手在不住颤动。
脸色与眼神,也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哪怕先前被叛逃出黑木崖,以及刚才被黑白两道数百名高手围攻。
向问天也不觉得自己与死亡之间的距离,有被赵长生用掌劲摄取来时那么近。
简直就像是在千丈悬崖间悬挂的钢线上,走了个来回一样。
两股战战,汗流浃背。
如果赵长生方才不是吸摄抓他回来,以防向问天出手将那三名老百姓杀死,而是掌劲外吐的话。
他估计,自己早就已经死在了赵长生掌下。
与蓝凤凰、任盈盈等人最初判断一样。
向问天看重的,主要是赵长生大周君侯的身份。
并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中,最起码对他武功身手的评价是如此。
但是现在,向问天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天人!
一定是天人!
向问天在心中疯狂呐喊。
他本就是武道极境的绝顶高手,又跟随任我行多年,亲眼见识过破关而出的东方白。
对于这些,绝对不会认错!
“不,我不是看不起。
我只是,很简单……”
赵长生探出右手,悠然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向问天隔空点去。
“想要杀了你而已。”
赵长生话说得平淡从容,但是任盈盈几人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赵长生居然想要方一照面,就要杀了向问天。
双方之前,也没什么仇怨啊。
“公子……”
任盈盈轻声开口,想要给向问天求求情。
毕竟,向问天精心准备多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应该如何救出任我行。
猜到她想要说些什么,赵长生轻轻但却分外坚定地摇头。
他今天,一定要杀了向问天不可。
就算是天王老子拦在前面也不行。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她们身为局外人,反应尚且如此。
作为当事人的向问天,就更不必多说了。
心中生出无尽的荒谬感。
“该死!”
在深深畏惧下,向问天累积的怒意一下子爆发开来。
“为什么?!”
向问天一面反问,同时锁链在空中瞬间绷直,化为一口长枪直直刺向赵长生心口要害。
去势凌厉,突兀无比。
锁链经行之处,凛冽罡风漫卷。
任盈盈几女脸颊之上,不由现出细微血痕裂口。
这一击,已是向问天毕生武道精诣之所在。
虽然不清楚赵长生为何要对自己出手……
又心知肚明,正面对战,自己绝非赵长生对手。
但是,束手就擒,可不是向问天的作风。
就算要死,他也要拖着赵长生一并去死!
然而……
令向问天心生绝望的。
面对他这拼死一搏,赵长生却依旧还是那幅淡淡神色,甚至连眼皮都懒得翻一下。
只是静静探出右手,食指正正点在锁链长枪的前端。
天地之间,凭空多出一道锋锐至极的剑意。
仿佛要将整片天地斩裂开来一般。
锁链立时寸寸崩解开来。
在空中化为齑粉,随风飘拂远去。
“噗!”
向问天当即呕出一大口鲜血。
手臂不自然地弯折,松软垂下。
至于胸口,更是仿佛被大铁锤击中,当即塌陷下去。
在地上连续滚了几滚。
白衣尽被灰尘与血迹沾染弄污,说不出的肮脏。
现在的向问天,哪里还有方才一人独斗黑白两道数百名高手的英姿豪气。
与癞皮狗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一指而已。
武道极境巅峰的向问天就直接重伤。
任盈盈神色复杂地呼出口浊气。
蓝凤凰则是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两人反应不一,但是对于向问天在赵长生手底下走不过一招的事实,确实都不意外。
“为什么?!”
向问天又连续咳出数口淤血,脸色彻底化作毫无血色的惨白。
就见他双手撑地,努力抬起身子,眼眸黯淡无光地看着赵长生,努力开口。
他要求一个答案。
否则,哪怕今天死在这里,他也不会瞑目。
向问天无论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赵长生。
事实上,两人今天才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在救出任我行,共同对付东方白上。
反而是有着相同利益的盟友。
怎么现在,任我行都没救出来,东方白还好好待在黑木崖。
赵长生怎么就对自己下死手了。
翻脸没有这么快的。
就算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是一样。
翻来覆去,向问天也不会才想到在赵长生动手之前。
自己想要出手宰了那几个过路的旅人,夺了他们的马匹,同时显露下自己本事来着。
但是,应该不会是这样吧。
被大周女帝武曌派来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
赵长生应该不会是个,满脑子只知道行侠仗义的愣头青才对。
更何况。
这里根本都不是大周国境当中,那几名过路人,根本就不是大周百姓,而是在大明皇朝。
赵长生是脑子进水了吗,才会去攻击自己盟友,然后来对付自己对家的。
然而。
事情的真相,到时候就是那么简单而已。被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
“不错。”
赵长生微微点头,对着向问天表示他想得没错。
“本君侯就是因为这,所以才想要杀掉你的!”
“噗!”
一口远比以往更量大的瘀血,自向问天口中喷出。
将下颌疏朗花白的胡须,喷得尽数被鲜血染红。
“你……你……你……”
戟指死死点向就站在现场,自己对面的赵长生。
向问天一半是因为受伤,一半是被气得。
就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要说是他,就算是侍立在赵长生身后左右两侧的任盈盈与蓝凤凰也是一样。
她们原本以为,赵长生一见面就对向问天出手,是有其他方面的考量。
比如说是担心任我行救出来后,势力太强。
不好制住对方,令其老老实实为自己效力。
所以才要提前剪除向问天,这个任我行最为倚仗的羽翼。
谁能想到,赵长生突然真得就只是单纯因为见义勇为,看不惯向问天肆意屠杀平民百姓的举止。
不过很快,蓝凤凰两只眼睛当中,就有星星浮现出来。
人生在世,就是求一个快意而已。
就因为看不爽向问天所作所为,哪怕他能够在未来发挥极大效力。
赵长生也说杀就杀,没有半分可惜与犹豫。
“只有这般果决之人,才有资格做我蓝凤凰的主人!”
蓝凤凰眼中异彩连连,喃喃自语。
“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吗?”
赵长生悠然踱步至向问天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位“天王老子”。
不以为然地问道。
身为九州世界真正的绝顶之人,还有什么,比让自己心意顺遂更为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赵长生的随心所欲。
与向问天这种,凭借着个人武力横行霸道,恃强凌弱,视他人性命于无物截然不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看着向问天似乎依然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出手。
赵长生摇摇头,信步踱至向问天身前,自顾自念道。
“习武之人,一经踏入江湖,那就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
就算没有做错事被人杀了,那也没什么办法。
怨自己学艺不精就是。
但是……”
说到这里,赵长生神情忽然淡漠下来。
“你方才要杀的那些,可不是江湖人。
而是没有半分武功的普通人。
这,就令我很是讨厌!”
既然讨厌,那就出手,将向问天从这个世上消失便是。
何须其他什么理由。
“就……这……?!”
两只眼睛瞪到最圆,向问天死死盯着赵长生。
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神色变化。
想要看看赵长生到底有没有说谎。
向问天怎么也不相信,赵长生对自己出手,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
然而,令他失望的。
赵长生脸上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当然,区区向问天,连一根手指都敌不过的废物。
又有什么资格与价值,值得让赵长生说谎骗他。
这点,赵长生还不屑为之。
“我恨……”
向问天身躯与血液,逐渐冰冷下去,但脸上还是带着那份无以伦比的恨意与不解。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
居然只是因为视作蝼蚁的三个普通人,而丢掉性命。
“聒噪!”
看着向问天靠着自己精修多年的浑厚真气,依旧还在那里强撑着口气,不愿死去。
赵长生却是懒得再听下去了。
再次前行一步,赵长生右手划圆,对着向问天天灵位置,当头拍下。
就听“扑通”一声。
向问天再来不及多说一个字,整个身体就已经被赵长生直直拍入地中。
气息断绝。
仅只剩下一只长条形状的行囊,孤零零留在地上。
“看来,等到将阿爹救出来之后,定要好生劝诫他。
千万不要再随意对普通人发火!”
见着在日月神教,在南疆,乃至整个九州江湖都算是一号人物的向问天,死得这么无声无息,波澜不惊。
比个小卒子都不曲。
任盈盈不由心中一寒,在心中提醒自己。
她对自己父亲的脾性可是再清楚不过。
虽然精明,城府深沉。
但是怒气、火气也是极大,统御属下,极为严苛暴力。
否则当年知道被东方白推翻之后,也不见太多死忠站出来,与东方白势不两立。
任盈盈敢肯定,如果自己不提醒下任我行的话。
对方绝对会犯今天与向问天一样的过错,最终触到了赵长生的禁忌。
“任姑娘,这向问天死了,对于我们解救令尊的计划有没有影响?”
脚掌轻轻跺地,将行李抄至自己手中,赵长生抬起下巴,对着任盈盈努了努,随意问道。
说话之间,赵长生已经打开了布囊,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影响是肯定是有的。
但是任盈盈当然不会这么说就是。
“我父亲被关押在西湖湖底的水牢当中,由昔年日月神教的四名高手共同看押。
地点,还有他们的身份来历,擅长绝学都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
就算向左使不在,也没有太大影响!”
任盈盈这话,倒也不能说错。
虽然合两人之力,很难在不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将任我行强行救出。
但本来强攻就是性价比极低方法。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江南四友看押了任我行十来年,心思早已经懈怠许多。
其实,以向问天与任盈盈的武功手段,大可以采取下毒的方法。
将毒药下到他们食水当中,轻易除去几人,救走任我行。
但如此一来,消息必然保留不了几天,就会惊动黑木崖的东方白。
让其知道,任我行已经越狱潜逃了。
根本不会给任我行调养恢复元气,与召集旧部的宝贵时间。
但是现在,有赵长生在,情况自然大不相同了。
以赵长生一指重伤向问天的修为实力,还有大周皇朝的支持。
大可以光明正大将任我行救出,拉起旗号与东方白较量就是。
不需要再像原来计划的那样蝇营狗苟,躲在暗地里。
“草圣张旭的《率意帖》、范宽范中立的《溪山行旅图》。
喏,这是王质在烂柯山遇仙所见的棋局,刘仲甫在骊山遇仙对弈的棋局,王积薪遇狐仙婆媳的对局……”
任盈盈在那里斟酌思考,在另一边,赵长生已经将行囊当中的物事一一取了出来。
“呵,这个倒是有缘,居然是号称早已失传千年之久的《广陵散》……”
看守任我行的江南四友,武功不低。
最难得之处,在于早就已经对江湖失望,绝了争名逐利之心。
无欲则刚。
这样的人,想要对付他们,并不是一件易事。
不过是人就有弱点,四人年纪、武功、师承各不相同。
却能结为异性兄弟,就是因为均有一项嗜好。
老大黄钟公好琴,老二黑白子善弈。
老三秃笔翁则是爱好书法成痴,至于老四丹青生除去品尝美酒之外,自然就是纵意丹青画作当中。
很明显,向问天是投其所好。
专门寻来了对他们而言,比性命还要珍贵的琴棋书画四宝,用来对付他们。
“他们四人,隐居在西湖当中是吧?”
赵长生嘿然一笑,将东西原样放进布囊当中,然后再让任盈盈代为收起。
双手插在腰间玉带之上,赵长生悠悠然提足迈步。
“西湖乃是天下胜景在这旁边筑庄归隐,纵情琴棋书画之间。
这江南四友,倒是少见的妙人啊,不可不见识一场。”
见赵长生动了起来,任盈盈、蓝凤凰急忙加快赶上。
身影渐自消失在官道拐弯处。
几乎同时,哒哒马蹄声从远方遥遥响起。
“停!”
身着暗紫色劲装的骑士一勒缰绳,胯下骏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停在空中。
骑士翻身下马,鼻翼轻轻抽动。
然后蹲下身子,细细察看周围痕迹,不住随之移动。
“就是这里,不会有错。”
很快,男子骑士就已经出现在,向问天被赵长生一掌拍入泥土当中的地方。
“海棠,快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