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薇每次来医药坊,都是一进门就有大夫围着,最后被洛白强行拉走,否则,就别想离开。
就像现在,四、五个大夫围过来,还有十几个大夫往这里奔。她忙抬手道:“大家问题让顾护士长汇总,送到城主府,我会一一替大家详细解答。
我今日来是见阴大夫的,他在何处?”
众大夫一脸失望,城主写在纸上解答虽然详细,可也没有当面教导来的强啊。
不过一听城主是找阴大夫的,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面色古怪地指指最后面的小院:
“阴大夫一直在他的院子里没出来过。”
李凌薇和洛白进去,小院传来阵阵古怪的味道,有鲜血、腐尸、家禽粪便、等等怪味,还掺杂着牛、猪的叫声。
洛白看着李凌薇劝道:“城主想知道什么?我进去看了之后说给你听。”
上次进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要不是李凌薇再三说这是治病救人,他都要把阴大夫打为邪教徒了。
李凌薇摇头:“无妨,当面看看更有效果。”
再说,阴大夫只是用动物,又不是用大体老师,龙游河两岸的尸山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可怕的。
阴大夫长的不阴险,反而很是一脸正气,只是太过精瘦,双目炯炯有神,行事风格,像个偏执的疯子,也因此,没有第二个大夫愿意跟他打交道。
要不是李凌薇慧眼识英才,且全力支持他的研究,只怕他早就被排挤出医药坊了。
一见李凌薇进来,阴大夫就激动地道:“城主快来看,我才剖的一头新鲜猪,五脏六腑还在颤动。”
一个大手术台上躺着一头肥猪,四肢被绑,血已流尽,五脏六腑完好无损,阴大夫正在画图记录。
“城主,人的内脏真的和猪差不多吗?能不能让我看一次?”
李凌薇再一次叹道:“上次我们已经说过了,不能用汉人的身体,哪怕是死囚也不行。
否则医药坊会被围攻的。等我们抓到鞑子,你想怎么看都行。”
阴大夫失望地道:“好吧!我先拿猪羊练手。”
“我这次来是想问你,输血试验的怎么样了?”
阴大夫顿时喜道:“我在牲口身上试了,还真管用!真是奇迹啊!
就那条黑狗,失血过多昏迷了,输了别的狗血,竟然又活过来。
还有城主您说的羊肠线,真是太好用了!缝合伤口不用拆线,现在军区医院都用这羊肠线缝伤口。
只是这输血的法子他们还不敢试,须等个合适的机会,有失血过多的伤兵送到我手里,才能一试。”
李凌薇笑着点头,这进展已经很大了:“大夫们暂时不理解您,以后他们会理解的。
手术、输血、开膛治疗内伤这些研究,会大大降低我们的士兵伤亡率。”
阴大夫非常自信:“那是当然!
老夫就先用牲口练手,我也不跟他们抢病人,他们治不了的,判了绝症的再送到我这里来。
到那时他们就知道,老夫才不是亵渎神灵,是真的治病救人!”
李凌薇翻看阴大夫所绘的内脏图,用的是普通的工笔写意画法,不适合这种精密记录绘图用。
她取出一支炭笔,当场教阴大夫简单的素描画法,当场用阴影和结构画了一颗栩栩如生的猪心。
把洛白和阴大夫都给看呆了:“用这种画法,记录的更详细。”
阴大夫喜不自禁:“多谢城主教我!”
看着他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李凌薇鼓励地道:
“阴大夫需要什么物资只管跟顾护士长说,我相信未来您一定会成为杏林大家的!”
阴大夫不在意地说:“那些虚名有什么用?老夫只想多救几个人,多给几种绝症找到治疗良方。”
李凌薇和洛白都心生敬佩,多一些这样的大夫,未来那些瘟病还有什么可怕的!
龙游令发往江南各州城之后,李凌薇等着半月之期的到来。
龙游民兵整装待发,看看是哪个州牧胆最肥,敢公然不听从召令。
杀鞑子一战,让许多将士都得到大量封赏,未能参与这一战的新兵眼馋极了,他们也好想参与一场大战啊!
可以说,现在天下最好战盼战的军队,就是龙游军了!
而在此期间,跟随众商队前往各地的金燕子,终于在当地站稳了脚。
她们以十人为一队,队长为银燕,队员为雨燕,雨燕向银燕上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和情报,由银燕汇总之后交给州城的金燕子。
金燕子则单线与商队联络,将消息带回龙游。同时负责将任务发给银燕,以及安排银燕和雨燕的合理身份。
大丰帝都的金燕子简婧瑶,第一次传消息回龙游,她顺利地在大丰帝都丰城开了一家小小茶馆,凭着在江南茶乡学到的茶艺,让她茶馆的生意很是兴隆。
她打听到的消息大小消息近百条,因为李凌薇说过,想从多方面了解大丰帝都,所以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的消息她都有写下。
首先大丰不重商不重文,重农重军,百姓家中有兵卒者,可减免大部份税务,普通百姓以参军为荣。
商人地位低下,入了商籍家中人不能参军,不能参加科举。商人不能骑马,所用的车多为驴车或牛车。
商人嫁娶不用放鞭炮,不能用大红色,不能巡街吹打,嫁妆和聘礼都是早、晚行人少的时候匆匆抬走……
大丰对女子的礼教不像大夏那么严,妇人抛头露面的很多,大家小姐在上街或骑马也很常见。
大丰律法极严,刑法严酷,至今还有肉刑,如割耳、挖眼等等。且诛连非常盛行。
朝廷不重儒生,重法家。儒、法两家如死对头,东宫太子重用儒生。
另有两位皇子羽翼皆丰,只是这两位皇子不论是魄力还是威望,都不及当过质子又领军的太子。
皇帝年岁涨长,朝堂的党争严重。
听闻太子想趁鞑子攻入蜀中之际,出兵夺下淮南道,但被另外两位皇子阻止,不同意与鞑子交锋……
“城主,朝堂的消息我能打探到的极少,都是听茶楼客人聊起所记。
不过我已安排一名雨燕进宫当宫女,下一次会给城主带回更多大丰皇宫的消息……”
当商队把简婧瑶的信带到李凌薇手里的时候,她也从商队口中知晓外面对江南道的揣测。
“城主,许多官道都封了,我们从大丰回来,都没带多少货物,官道不能走,只能翻山越岭,货物都在边境贱卖了。
要不是大家坚信龙游城没事,是真不敢回来。外面都在传,严州城被鞑子占去,百姓一城一城的得瘟病死去,整个江南道都成死城了!”
李凌薇挑挑眉,看来秦林莆入蜀,为了不让自己背上弃城而逃的名声,吹了大牛了!
既然如此,如果让世人知晓严州城根本没破,鞑子被我龙游兵给灭了,你这脸会不会打的啪啪响?
她心一动,既然要打秦林莆的脸,那就不能现在把消息放出去,反正也不用自己封锁,外界已经把江南道给封死了。
除了之前派出去的这些商队,无人敢进江南,特别是敢来严州城。
她当即下令:“多派几支商队去蜀中一带,打听着秦林莆入蜀的消息,只要传来他得新帝重用。
统领千军的消息,立即告诉我。派到蜀中的金燕子情况如何?”
“还未有消息传回来,蜀中外面有多支鞑子大军,我们派去的商队是从滇西方向绕过去的,消息回来会晚一些。”
来人又小心地道:
“城主,与我们一起去大丰的几个士族公子,这一次立下不少功劳。
特别是我们对大丰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都是他们在与大丰各势力周旋,我们才能平安脱身,还把金燕子安插进大丰帝都。
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成为正式的龙游人?”
这些士族公子都出龙游城士族大家,之前士族反李凌薇,她直接将男丁全部充入苦疫队。
这些人能进商队,也是因为商队需要向导,而普通百姓很多连龙游都没出去,更别说去大丰了。
所以他们才有了这次机会。
李凌薇沉思片刻道:“将功折罪,让他们去领正式的龙游身份牌。”
这也是当初她跟洛白说了,给这些年轻人一个机会。
他们离开龙游城之后没找机会逃离,还愿意回来将功折罪,就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当然,他们要真敢逃,李凌薇也给商队队长下了密令的,敢逃者直接射杀!
洛白对李凌薇的处置法子很是佩服:“城主这心胸比许多男儿都要宽,我以为,你要对士族赶尽杀绝呢!”
李凌薇轻笑道:“我若只想做一城之主,自然要杀了所有不服我的人。
我要只要江南道,就会派出重兵,把不服我令的州城给灭了。
但我想要的是天下,是复国,就要从大局出发来思考事情,要更全面。
在没灭了鞑子和大丰之前,士族阶级可以不是我们的朋友,但也不能赶尽杀绝。
我要的是收回土地,和被他们奴役的百姓,以及磨去他们顶了千百年的贵族身份。
只要达到这个目标,手段可柔可刚。”
洛白轻叹道:“公主心怀天下,定会复国成功的。”
他看李凌薇的眼神温柔中带着敬佩,心底有两个声音在交织,一个说:
‘公主变化好大,身上充满秘密,这还是他守护的凌薇公主吗?’
另一个声音却说‘不管公主怎么变,都还是你的公主。’
很快,另一个声音更大的响起:‘公主进步太快,你若不加紧学习,会越落越后,终身只配做公主的护卫。’
“公主,你上次说的兵书,能给我了吗?”
李凌薇:……你这话题转变的也太快了吧?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当龙游士族公子拿到正式的龙游身份牌,从苦役队脱身的消息传开。
百姓只是议论了那么一小会,便抛到脑后。
连匠人、奴隶都能拿到身份牌,这些历经风险回城的士族公子,拿到身份牌为什么不行呢?
百姓就是这么单纯,他们真心诚服一个人之后,那人下达什么命令,他们都会认同,都会照办。
而这个消息传开后,也让本来在暗地策划闹事的严州士族,出现分歧。
原来李城主并不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只要肯好好办事,还是有机会得到重用的。
现在外界那么乱,蜀中小朝廷式微,鞑子兵力强盛,大丰虎视眈眈,蜀中士族自己都不够分地盘,也容不下他们这些外来者。
反过来想,李城主有与鞑子一战的能力,兵力强盛,还有治瘟病的药,最起码在严州城是安全的。
他们只需要暂且示弱,就能得到重用,待李城主灭了鞑子,他们再全力反抗也不迟。
反正天下人也不能容忍一个女人掌权,女人是要嫁人的,待李城主嫁了人,他们士族依旧是士族。
有句话怎么说的,没有千年的王朝,没有不覆灭的皇族,但有千年的士族。
能屈能伸,只要筹划的好,最后他们依旧是人上人。
甚至家中有适龄青年的士族,想的更是大胆,如果能娶了李氏,得到她的兵马,那这天下还不手到擒来!
顿时,本来商议刺杀李城主,夺回严州城的士族们,一改口风,效仿龙游士族,想办法得李城主重用。
还有一人最为振奋,那就是秦林莆之女秦殊,她直接跑到女兵营去道:
“李城主连之前刺杀她的家族的人都能重用,凭什么不让我入伍?
就因为我姓秦吗?那我从今天开始不姓秦了,我姓林总可以吧!”
刚巧李凌薇来女兵营巡视,顺便找陶春花测试最新的女兵铠甲,听到秦殊的话,便让人带她进来。
秦殊在陶春花面前还敢直言不讳,没想到一看到戴着面纱的李城主,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出。
李凌薇正色道:“你想当兵?”
秦殊挺起胸膛:“是的!我想当女兵,新兵训练,我样样拿了第一,她们却不录取我。”
“本城主问你,如果他日龙游军与蜀军对战,你得到的军令是杀了秦林莆,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