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容晏接到沈京惟的电话。
振动声吵醒了苏沅兮,她缩在男人怀里,不满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容晏轻拍着她,柔声哄了两句,转而以危险的语气警告道,“沈京惟,你最好真的有事。”
“帮我以你的名义在医院开个vip病房,别让沈家的人知道。还有,麻烦让弟妹抹掉所有的入院记录。”
容晏不由皱眉,“给谁开的?”
沈京惟的声线压抑,没有了往日的冷淡,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了几个字。
“是柠柠。”
苏沅兮赶到医院的时候,沈京惟正站在观察室的门口。
瓷砖地面倒映着他的身影,有种说不出清冷寂寥。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眸中的猩红格外刺目。
苏沅兮没有看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径直走进了观察室。
刚做完检查的女医生见到她,有些意外,“苏医生,你最近不是休假了吗?”
苏沅兮看着躺在床上的聂绾柠,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这一个月来,她进医院的次数比过去的几年还要多,且每一次,都跟沈京惟脱不了关系。
女医生瞧出了点眉目,“是你朋友?”
“嗯。”苏沅兮望向她手里的病历本,“她怎么样了?”
女医生的表情登时有些复杂,“虽说没有大碍,不过……唉,你自己看吧。”
苏沅兮接过病历,当看清诊断那一栏写着“下ti轻微撕裂”几个字时,脑中有一根弦忽地断了。
她闭了下眼,竭力克制着蔓延在胸腔的怒气。
但没用,克制不了,一想到聂绾柠所遭受的折磨,她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下一刻,苏沅兮冲到走廊,撩起衣袖,又快又狠地对准沈京惟的面门直接挥了过去。
这一拳,她用尽了生平最大的力气,沈京惟没有躲,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苏沅兮不依不饶,揪住他的衣领,又是一拳落在同样的位置。
见状,原本不打算插手的容晏立刻上前,半抱着将她拉开。
“别拦我。”苏沅兮挣了两下,气得手都在发抖,“沈京惟,你还是个人?”
“不解气的话你可以继续,我不还手。”沈京惟的口吻清清淡淡,仿佛刚才的两拳并不是打在他脸上。
容晏冷冷瞥他一眼,安抚地摸着苏沅兮的头发,“你的伤刚愈合,再这么动手又要裂开。乖,先冷静点。”
苏沅兮到底存着一点理智,感受到头顶轻柔的抚摸,中烧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放下手,淡淡地出声,“不打了,累。”
容晏低头亲了亲她,“我陪你留下,等聂绾柠醒来?”
苏沅兮点了点头,转身之际,她顿住脚步,回眸看向神情晦涩的沈京惟,“你会后悔的。”
她说道,“沈京惟,你不知道你失去的究竟是什么,我等着看你悔不当初的那一天,哪怕剖心挖肺,摇尾乞怜,也换不得她回头再看你一眼。”
……
急诊的处置室里,一名护士在帮沈京惟处理伤口。
他的腮帮被刮开一大片皮肉,满嘴都是鲜血,染红了好几块纱布。
容晏站在一旁,没什么同情心地挑了挑眉。
这么看来,小姑娘第一次对自己动手还是留了余地的。
而自始至终,沈京惟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像是不觉得痛,也像是根本不在意。
待护士走后,容晏踢上门,似笑非笑地出言,“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
“想看我的笑话也看够了,可以走了。”沈京惟整理好衬衫的衣领,眉眼漠然。
戳人肺管子这事,三言两句怎么管够。
“大半夜叫我们来医院,你家老爷子病危,都没见你这么紧张。”
沈京惟的眼神很淡,“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的人情我还不稀罕。”
容晏懒散地直起身,正想出门去找苏沅兮,沈京惟的话让他脚步一顿。
“你说,如果我把事实告诉她,她还会原谅我么?”
相识许久,这是容晏第一次看到沈京惟流露出类似颓然的情绪,尽管短暂得仅是一闪而逝。
容晏压下唇角,低沉的音色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淡,“瞒了几年了,你要想功亏一篑,我也不拦你。”
……
聂绾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十八岁的沈京惟,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奔跑在篮球场上,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那天,连阳光都偏爱他的面容。
就是这一眼,让聂绾柠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以后无论遇到谁,都会沦为将就。
小女孩的心思总是瞒不过自家父母,知道她喜欢沈京惟,聂父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还笑着夸她,“我女儿的眼光就是好,等你成年了,爸一定想办法到沈家说亲去。”
那时的她多开心啊,以为年少的暗恋终会有成真的一天。
可后来,父母发生了车祸,聂家也不复从前的风光,沈家又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孤女?
于是,她知道沈京惟交往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她们都有相似的眉眼,却无法在他身边长久的停留。
或许是执念太深,她主动找上了沈京惟,看着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大胆且直白,“要不要跟我试试,沈京惟,你会喜欢上我的。”
就这样,她甘愿做了他的地下情人,孤注一掷地赌他会动心,哪怕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
而现在梦醒了,匆匆回首这几年,她丢了自己,活得像一个笑话。
聂绾柠睁开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浑身又酸又痛。
一只温温软软的手伸过来,轻抚上她的额头,“退烧了,还难受吗?”
聂绾柠迟缓地侧过头,对上苏沅兮噙着担忧的双眸,莫名的,眼眶一热。
她强忍住不争气的泪水,哽咽道,“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