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怜爱地摸了摸孟听月,“月月,叫阿姨。”
孟听月乖巧唤道,“医生阿姨。”
苏沅兮微微弯身,神情倏然柔和下来,“肚子还疼吗?”
“好点了。”孟听月眨着眼回答,“妈妈说,我的肚子里长了一个不好的东西,要等医生把它拿出来。”
苏沅兮的声音放得更轻,“对,所以你不要害怕,会好起来的。”
孟听月用力地点头,“医生这么厉害,我长大了也要当医生,帮那些肚子疼的人都把坏东西拿出来。”
虽然是很天真的童言,但孟听月的脸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懂事。
吃过太多的苦,才会被迫变得成熟。
苏沅兮没有在病房久留,孟棠将她送到门口,掩上房门,踌躇着开口,“苏医生,你是阿湛的朋友对吗?”
见她的眼神笃定,苏沅兮没有否认。
孟棠释然一笑,“月月刚住院的那天,我看到你们了,既然他不想让我发现,我也就装作不知道。”
苏沅兮不擅长说安慰的话,便淡声道,“他很牵挂你们。”
“我明白,只是我还没做好重新面对他的准备。”孟棠的眸中似苦涩,似伤感,“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从未怪过他,但也不想再破坏眼前安宁的日子。我没别的念想,只希望我的月月平安健康。”
旁人的感情,苏沅兮无法置喙。
转身之际,她背对着孟棠,落下一句清淡的劝告,“逃避不等于安宁,有些事,试过才知道。”
……
晚上,苏沅兮和容晏牵手迈进了苏家。
客厅里,苏家夫妇,以及苏翊和苏承都在,俨然是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在一众视线的瞩目下,容晏朝苏家夫妇颔首,音色沉缓地启唇道,“爸,妈。”
来时的路上,苏沅兮想过这个问题。
按理来说,她与容晏已经是合法夫妻,对于长辈的称呼自然也该改口。
但换位思考,让她对着容敬尧和季云笙喊爸妈,简直强人所难,所以她同样不想勉强容晏。
结果万万没料到,他居然叫得这么顺口。
苏怀远和杜舒兰皆是面带愉悦地应声,苏翊的反应也是淡然如常,唯有苏承,被手里的烟狠狠呛到。
啥玩意,这就改口了?
苏沅兮弯唇轻笑,悄悄拽了下容晏,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还有。”
容晏明白她的意思,转过头不紧不慢道,“大哥,二哥。”
苏承的心情啊,顿时就舒坦了。
有生之年能听到容五爷唤他一声二哥,值了。
没多久,众人移步到餐厅吃晚饭。
为了纪念今天的日子,杜舒兰吩咐佣人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她习惯性地给苏沅兮夹菜,等到实在堆不下了,余光瞅见容晏的碗里还空荡荡的,便用公筷把一只油焖虾放到了他面前。
她的动作极其顺手,以至于反应过来时,生出了几分忐忑。
热络过头了,不会被嫌弃吧?
苏沅兮看在眼里,她知道容晏是不爱吃海鲜的,正要接过来,却见他用筷子夹起来,径自送到嘴里。
“谢谢妈。”
杜舒兰暗自松了口气,笑着叮嘱他多吃点。
容晏低低地应声,偏头迎上苏沅兮清澈的眼眸,薄唇微勾。
不为别的,杜舒兰是第一个给他夹菜的长辈。
……
饭后,苏怀远将容晏叫去了楼上的书房,不知要交代什么。
苏沅兮窝在客厅的沙发,按着手机,不时看一眼电视里的新闻。
身侧的光线一暗,苏翊在她旁边坐下,顺带递来一盘切好的水果。
“下午爸说起你们领证的事,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想到,你们的进展还挺快。”
苏沅兮拿起一块橙子,浅笑道,“是有点,不过如果是他,一切都顺理成章。”
苏翊凝视着她,灯光下的眸色柔和,“婚礼呢,打算什么时候办?”
这个问题倒是突然。
苏沅兮歪头想了会,如实回道,“还没考虑过,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都不适合,以后再说吧。”
容家的争斗,江聿琛的存在,还有师父的秘密,这些都像一根根扎在心头的刺,没法置之不理。
“只要你不委屈就好。”
苏翊拍了拍她的脑袋,记忆中忽然出现了小时候,苏沅兮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耍赖的模样。
弹指光阴,那个小女孩到底是长大了。
没什么不放心的,能看到她幸福,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另一边,二楼的书房。
苏怀远摩挲着手里的雪茄,用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你是说,在我把你和兮儿的事告诉明先生之前,他就主动联系过你?”
容晏淡淡地“嗯”了一声。
“原因呢?”苏怀远不解。
望着空气中缥缈的烟雾,容晏吐出两个字,“考验。”
不待苏怀远接话,他又道,“为什么不告诉兮儿,她的身份信息已经被秘密转移到m洲?”
苏怀远皱了皱眉,“今天登记的时候,她没发现吧?”
“没有,我提前做了安排。”容晏微不可察地轻嗤,“明舍予想重振诺曼家族是一回事,可他从没问过兮儿的想法,就随意安排好她的一切,从前是,现在也是。”
诺曼家族,数百年前m洲的古老皇室,曾冠以姓氏被封为诺曼王朝,辉煌了近一个世纪。
可惜到后来,逐渐衰败得人丁稀少,所谓的皇室血脉分崩离析,在菲尔德家族和众多贵族的联手对抗下,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而苏沅兮,是诺曼家族这一代仅剩的旁支外裔。
苏怀远摇着头,深深喟叹,“明先生有恩于我们,当年若不是他,舒兰怕是早已一尸两命。作为报恩,也为了补偿我们的丧女之痛,他才会将兮儿交给我们抚养。可兮儿到底是他的孩子,总会有和他相认的那一天,这是逃不掉的宿命。”
到那时,他们或许就不能再以父母的身份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