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夫人,沈远平带到。”
厅内,李栋见过林宇和薛素洁后,恭敬说道。
林宇将目光从公文上移开,点点头,嗯了一声,“带进来吧。”
“你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下。”
身旁的薛素洁犹豫了一下,还是劝说道。
虽然林宇一直表现的若无其事,但薛素洁心细如发,怎能察觉不到他的疲态?
林宇抬起头,有些吃惊的望着她,然后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这不碍事,花不了多少时间,眼下沧州吃紧,时间紧迫,能快点回去就快点回去。”
薛素洁耳垂微微泛红,扭过脸去,故作不在意的说道,“随便你自己吧。”
正是两人说话间,沈远平已被带到。
“君侯。”李栋朝林宇点头后便自觉的退下。
一个糟老头子,身上又没有利器,就算意图行刺,也伤害不了君侯,所以此刻厅内并没有侍卫。
薛素洁也想要退下,却被林宇一把拉住,她愣了一下,望了望沈远平,没有作声。
林宇站对出神的沈远平拱手笑道,“沈使君,现在该相信我的承诺了吧。”
沈远平面露震撼,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陪着他一路南下的年轻将军吴然,竟然是源侯林宇,这着实令他没有想到。
不在黾关前线指挥沧州大军,反而亲自领军,深入险境,去偷袭江陵,沈远平这时即使是阶下之俘,也不由佩服他的胆量。
毕竟是一州刺史,沈远平虽然吃惊不已,但也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长叹一声,面露苦笑。
“果真是少年出英雄,源候胆量着实令老夫佩服,一路下来,不敬之处,还望源侯大人不计小人过,海涵。”
他这一番话说得低声下气,不过他此刻也确实没有底气来趾高气扬。
若是知道林宇亲至,拼的鱼死网破,他也不一定会落到眼下的境地。
“事关重大,我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使君帐下将军知道我的身份,舍命来追,我也回不到黾关了。”
沈远平继续苦笑,“非是老夫阴奉阳违,只是云州势力盘根错节,豪族林立,老夫一纸公文,也不能让他们完全听令。”
他听出了林宇话中的意思,将锅一股脑的都甩给了那些世家豪族。
“在下理解。云州既降,我又回到了黾关,这些人等不过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我既会守约,也望使君守约,两州大军共击夷州。”
林宇没有一点为难羞辱沈远平的意思,让他心中好受了许多。
“这是当然,不过舍弟……”
“使君不必担心,令弟安全无忧,正在静养,使君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便可去看望令弟。”林宇道。
沈远平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见林宇如此尊重自己,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丝感激之情,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多谢源侯。腐朽之人,有眼不识泰山,确实该给源侯这样的少年英雄让位了。”
林宇愣了下,笑而不答。
“使君早些下去休息吧。”
沈远平走后,薛素洁盯着林宇看了一会,让后者心里直发毛,“你看什么?有什么东西吗?”
薛素洁啧啧称奇,“一州刺史这样奉承你,你脸上就毫无波动?”
“败军之将,为了活命,当然什么好听就捡什么说罢了。”林宇对此并不以为意。
“可我看着他说不定是真心这样的。”
“无所谓,大业未成,这没有什么可自满的。”林宇轻轻摇头,脑海中又思考起了粮草的问题。
明明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却如此老成淡定,连薛素洁都忍不住认同起了沈远平对林宇的话。
“军中一直没有召开庆功宴,今日你们得胜归来,已经没有理由省这批酒肉了,不然恐怕有碍士气,我过去跟钱峰他们说说吧。”薛素洁说道。
林宇想了一会,想不出理由反驳,军中确实粮草不足,但连番苦战,马上又要回沧州,若是不让将士们放松一下,恐怕士气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也不利于他携大胜之威回沧。
林宇点了点头,随后突然问道,“这样的话,军中粮草还可撑几日?”
“我给你说得便是用去这批粮草后能撑的时日。”
薛素洁眼中闪过狡黠,面带一丝得意,她早就想到了这些。
林宇这才知道她原来早有考虑,放下心来,“你去安排吧,粮草之事我已有了一些头绪,你不必担心。”
等她快要出去的时候,林宇突然叫住她,等她转过身来后说道,“那些降卒……也送去些酒肉吧。”
薛素洁诧异的望了他一眼,随后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胜不骄,败不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吗……”
退下后,薛素洁脑海中浮现出林宇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想到了在家中兵书上看到过的这句话。
潜移默化间,不知为何,她心底对林宇升起的丝丝情愫,连她自己都能有所察觉。
……
自从降后,沈兆熊曾多次求见林宇,但无一例外,都被委婉回绝。
他以为自己受到轻视,心中恼怒不已。
如今被带到厅内,站在林宇面前,心中仍是憋了一肚子火。
在他看来,自己之败,非战之罪也,更何况他已主动投降,免去一番苦战,可仍被沧州军如此羞辱,他更加郁郁不乐。
“沈将军,久仰大名!”林宇客气说道。
沈兆熊长相雄伟,身材高壮,只不过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精神不太好。
面对林宇的客套,他一点不为所动,淡淡说道,“沈某败军之将,竟然惊动源侯大驾,实在令在下惶恐不安。”
林宇转身问李栋,“你们可是轻待了沈将军?让沈将军心有不满?”
李栋啊了一声,茫然的说道,“没有啊。”
“那沈将军是因何心怀不满呢?胜败乃兵家常事,沈将军久经沙场,想必不会因这事而久久难以释怀吧。”
沈兆熊忍不住了,直言说道,“沈某先前求见源侯多次,但源侯都避而不见,是轻视羞辱在下吗?沈某眼下是阶下之囚,但仍要说此战之败,非战之故也,若是江陵不出变故,胜负犹未可知!源侯如此折辱沈某,沈某心中不服。”
他打战偏向谨慎保守,但为人却颇有行伍之气,此刻没有藏着掖着,而是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林宇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将军误会,我此前不在军中,今日才与令兄一道抵达黾关,我二人虽立场不同,以致兵戈相见,但在下对将军只有钦佩之情,没有轻视羞辱之意。”
这一番话,给足了沈兆熊的面子。
“你……你亲自去了江陵?”
沈兆熊神色一怔,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