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在水渠里洗掉身上的脏泥,就起身往苏静月的方向走过来,他感官本就较常人敏捷,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气氛的异常。
看见独自一人站在一边,伶仃的小姑娘,楚辞加快步子走到苏静月的面前,随后低着头,用带着轻哄的语气问她发生什么了?
苏静月也不回答,就倔强的一个人冷笑的看着一堆人围着的刘秋娘,时而又委屈的分几个眼神看看身旁的楚辞。
都是他惹的烂桃花!还过来问她怎么了?
看不见吗?被他的小桃花针对了!欺负了!
楚辞看着矮了他一头的小姑娘,看见他来了之后,除了几个委屈的眼神分给自己,视线就再也未离开过那边的楚吉媳妇,隐隐也猜到了这件事可能和对面的刘秋娘有关,可能也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而他和刘秋娘的交际就只有之前她自己跑过来自荐枕席说要嫁给他,他可是立马就拒绝了,他可是二十年如一日守身如玉!
而且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呀,刘秋娘嫁给楚吉后,自己是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她,就是遇见了也会绕着走,绝不惹一身骚,要不是她之前过激的行为,他可能现在都不知道这女人是谁。
苏静月不开口说话,旁边也没有一个人告诉楚辞怎么了,莫名的僵持在谷场上。
楚辞起身站在苏静月的背后,犀利的眼神扫了在场的所有人,横眉冷眼的问:“是谁欺负了我家的小姑娘,自己做了不敢认吗?”
大家看着楚辞外露的煞气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楚秀才家的这个后生虽然平常和气的很,但是大家都不敢忘了他从小就跟着忠义镖局的老镖主习武,有着一身好本领。
楚秀才死的时候,他也才十几岁,家里断了经济来源,还有着生产时伤了元气需要用药材吊命的母亲,和一对嗷嗷待哺的弟妹。
当时大家都以为这家人要活不下去时,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楚辞跟贵山去半崖山打猎,半崖山什么地方?
野兽成群的野山,往深了走,处处都是危险。
两人去了三天两夜,傍晚回来时,楚辞一身鲜红的扛着身体被染红了的贵山,一手挎着弓箭,一手拎了十几张狼皮!
后面听贵山媳妇王翠花说,他们进去第二天就遇到了狼群,是楚辞一个人屠了整个狼群才把活着的贵山带了回来。
那个强悍的让楚家冲一半媳妇都害怕的王婶子哭着跪倒在秀才娘子床边,对着伺候他娘喝药的楚辞行了一个大礼。
而她丈夫贵山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期间的医药费和生活来源都是楚辞负责的,因此两家关系走的特别近。
从此,楚家冲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小瞧这个刚没了爹可能马上也要成为孤儿的少年。
现在,少年长大了,成了青年,那股不同于常人的气势愈加明显,像什么?像走巷子的卖唱人常唱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
刘秋娘是外村嫁来的新妇,对于这些很久之前的事情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是看见楚辞身上的变化和责问,她也心虚的后退了几步。
身边之前围着她的几个八卦妇女也以细微的动作离她远了一点,不管刘秋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都不想得罪楚辞。
苏静月没有发现周围开始变得不同的气氛,而是在那里暗搓搓的委屈,感受到楚辞的偏袒更是委屈了,莫名其妙的被议论,被针对,被排挤。
是谁,谁都会不舒服的。苏静月鼻子一酸,明澈清亮的圆眼起了水雾,一颗颗饱满的泪珠从白皙柔美的面容滑过,汇聚到弧度精致的下巴滴落。
美人垂泪,楚辞看见小姑娘哭了,心情不由得烦躁起来,他直起身子挡住那些观望的视线。
“月娘,是谁欺负你了吗?你直接告诉我,我给你讨回来。”
苏静月看着都不出声的人群,自己抽抽嗒嗒的复述了一遍过程,不想忍了,憋屈的她心口痛,就算是在楚辞面前丢脸也不忍了!
听完苏静月哭诉的话,楚辞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他不加掩饰怒火的看向正前方的刘秋娘。
她竟然做出这样损坏月娘和他名声的事情,自己可以不在意,可是月娘是一个女子,这世道本来就对女子苛刻,这样让月娘难堪,让他以后怎么和月娘相处?
刘秋娘被他狠厉的眼神吓得心头直跳。
思绪又飘回到去年,她不顾闺誉拦住楚辞说要嫁给他,楚辞看都没看她就错身离开的画面。
爱而不得的落败感,和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人的委屈,难堪,都在这一瞬间聚焦,看着以保护姿态站在苏静月身侧的楚辞,刘秋娘只觉得滔滔的恨意直冲心头!
苏静月长的如此貌美,还有一手好女红,要什么男人找不到,偏偏是她最爱的楚辞,尽管她已经嫁给了楚吉,但是心中还是觉得不公平。
她紧紧的掐紧手,指甲戳进手心里,鲜血顺着她的腕子流下来,却恍若感觉不到痛一样。
楚佳听到自家嫂子在谷场做的事,急得直接不顾她娘在后面追,就飞快的跑了过来。
自己从未在家里乱编排月娘,月娘心善,教她手艺,她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害她呢?
为什么自家嫂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因为月娘教她手艺,她觉得落了她当嫂嫂的面子,她好好说出来,那自己大可以后不再去找月娘。
但是嫂嫂却不可以去用犀利的言辞去侮辱,去污蔑月娘,月娘是她的朋友啊!
楚佳跑到谷场上,拉着刘秋娘的手质问道:“嫂嫂,月娘是个好女子,我只在家夸过她人好,你怎么可以这样去乱说一个未嫁的姑娘!”
楚佳急迫的问着刘秋娘,月娘是她的好朋友,就算是自家嫂嫂也不可以无凭无据,没有缘由的欺负人。
她抱歉的看着苏静月,乞求道:“月娘,你不要和我嫂嫂计较,她只是怀孕有点糊涂了。”
苏静月自和楚辞说了缘由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突如其来的恶意让她有些难受,听见楚佳的话也只是就那样看着她不作回应也不反驳。
楚佳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苏静月的疏离,有些揣揣不安,出了这样的事,她和月娘再做朋友就难了,也不由得伤心落泪起来。
周围的村民听着楚佳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谣言恐怕只是刘秋娘单方面编造的。
刚刚是怎么说苏静月的,这时开始见风使舵,议论起刘秋娘来。
刘秋娘听着周围叽叽喳喳,不堪入耳的话,此时也是真的慌了,一急之下,说话也开始不经过大脑思考。
刘秋娘看着旁边一向被自己欺负压榨的小姑子也在维护苏静月,只觉得更加气愤,她叉着腰,一句又一句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楚佳你个没用的东西,给我闭嘴!”
“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借住在没有主妇把持的表哥家里,谁知道两个人有没有干一些不见光的事情。”
“我从未听过楚秀才的娘子有个什么远房侄女亲侄女的,谁知道她是不是楚辞的姘头。”
“再者说,,就是在亲表哥家蹭吃蹭喝都不太有脸,更何况还是个远房亲戚。”
“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可不能待在我们楚家冲。”
“……”
一旁刚刚和刘秋娘在一起议论苏静月的婆子嫂子们,这时又开始小声的交头接耳的说起来。
苏静月听见有人说刘秋娘不是个东西,乱说些假话来骗他们。
有人说她来历不明。
甚至听到楚辞没有爹娘教,是个猎户心狠手辣,一看就不是好人。
苏静月实在受不了了,向前一步大声道:“够了。”
四处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苏静月直直的看着刘秋娘,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开口反问道:“那你呢?”
“你一个已经嫁人的媳妇,句句不离楚辞!”苏静月向前走上几步,轻蔑的看着发疯似的刘秋娘。
“你都嫁人了还想着别人,才是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刘秋娘最开始的心思被戳破,脸色惨白,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楚辞?是他告诉她的吗?
“你是羡慕我还是嫉妒我,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楚辞在一起,而你这一辈子只能和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苏静月又说道。
“你才不会和他在一起,我要把你赶出楚家冲。”刘秋娘崩溃的冲苏静月吼道。
一个知道一些内幕的婶子开口向周围不知情的村民说道:“之前刘秋娘家托人来说的辞哥,辞哥不要,然后见吉哥家彩礼给的高,马上就把人嫁过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那想着这是心没死呀。”
刘秋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一下子慌了起来。
苏静月见她慌张了,又补充道:“我和辞哥是表亲关系,我举目无亲,是他收留了我。”
又看向周围的村民。
“大家和辞哥相处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辞哥长大的,难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家看不清楚吗?”
“从流言蜚语中去认识一个人是最愚蠢的做法,而我苏静月问心无愧,与楚辞两个人干干净净。”
看着刚刚几个说闲话说的最多的几个人,苏静月一个一个的怼过去!
“就你有爹有娘,也没见你长的多像个人样!”
“楚辞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呀,吃你家大米了,睡你家漏了风的草房子了?”
“说他长的好看勾女人,你怎么不看看自己长的多寒酸呀,你比我们家坛子里的酸豆角都酸。”
周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间,空气流动都变得缓慢。
看着是个傻白甜,以为是个娇娇软软的大美人,骂起人来一口气都不喘的,比家里梁上晒得朝天椒还噎人。
众人现在心里都有一个想法就是楚辞家的美人表妹是个呛嘴小辣椒,感情这姑娘之前安静委屈,我弱小我不行的样子是在扮猪吃老虎!
苏静月全程一人开大,楚辞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看着掷地有声将事情解决的女孩,愈发觉得她是自己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月娘做什么都是对的,骂人的样子真美!
他看了看周围围起来的人,都是楚家冲的人,这些人他从小就认识,于今已经二十余年了。
“月娘是我见过最干净最纯粹的女子,而我敢留下她,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亲戚,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大家也一定会接纳她。”
他对着楚家冲的诸位乡亲,面容正直严肃的说道:“我爹去世之前说,我没了他之后,楚家冲就是我最大的底气。”
虽然后面他们都有点靠不住,但是好听的话,楚辞还是会说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楚家冲众人都想到了楚辞的父亲,那位教了他们村两三代年轻人的秀才先生,沉默下来。
这件事情终究是他们有愧于楚辞和他表妹。
一位和刘秋娘一起讨论过苏静月的婶子这时突然站了出来,羞愧的说道:“辞哥他表妹,刚刚是婶子被人带偏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有这位婶子起了一个头,又多了几位良心过不去的八卦分子站出来向苏静月和楚辞道歉,苏静月都一一应了,她不是小气的人,自然不会和长辈计较,况且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而名声一落千丈的刘秋娘,则是被后赶来的,却正好听完她精彩发言的楚吉和她婆婆扯了回去,楚佳在跟着走之前还抱歉的对苏静月鞠了一躬。
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多计较也没有用,刘秋娘的名声算是坏了,回到家之后,楚吉和罗荷花也不会放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