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耶和龚墨谈话,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了许久,窗外晚风轻拂,带来丝丝热浪。
他转头看着窗外,城市的灯光在夜晚依旧辉煌,将天空中的繁星都掩去了光辉,只能看见零零碎碎的几颗在微弱的闪着光,时隐时现。
“我的尸体,一直被罗什的灵力包裹着,才没有腐坏,可他死去之后,我们两人的尸体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这一生,我什么事情都习惯了自己拿主意,尤其是被封为镇国大将军之后,父亲把族长之位也让给了我,家族中的大小事宜,也会过问我的意见。”
“可我死后,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没有意思,我决定听从罗什的,他以恶灵之身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便也以恶灵之身跟在他的身边。他想过段时间返回家族看看情况,顺便将族人的尸首收敛,和我们自己的尸体一起埋入祖坟。”
“我们在藏身之所休整,准备再观察观察情况,以防鬼差再找上门来。他使用阴气和怨念,同寻常的恶灵并不一样,是将它们像生前的灵力一样运转,转化成了另外一种形态来使用。”
“他将这种方法教给我,我才可以使用我的阴气。”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依旧没有鬼差前来,我们就准备出发,返回家族。但很快,我们就发现自己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活动。”
“我们带着自己的尸体出发的第三天,异变就开始了。”
“当时的大地之上,历经了十数年的战乱,尤其是大楚灭亡前的两三年,战火几乎绵延了整个疆土,处处都在打仗,处处都有死人,正因如此,处处都是亡魂。”
“当我们途径一个村庄的时候,感受到了这个村庄中竟然有阴气和怨念存在,说明这个地方也有恶灵。”
“就在我们准备绕路前行的时候,我们的尸体忽然就剧烈颤抖起来,将我们的灵魂强行吸入其中,当我的魂魄重新回归到身体之中后,一本红书,就从我的身体中凭空出现。”
“此种场景让我和罗什都有些震惊,我翻开红书,上面记录着一个人的信息,生前种种和死后恶行,甚至还给恶灵评定了等级。我们还没有想好应当怎么做的时候,那只恶灵却追着一个人类从村庄跑了出来。”
“罗什成年之后,因楚国战火,大陆上生灵涂炭、饿殍遍野,他便与绪远一同下山,四处游历,救生人、渡亡魂、驱邪祟、除恶鬼,这一切都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看见这个恶灵在疯狂的虐杀人类,下意识地就出手将恶灵抓住了,而那一刻,我和罗什的脑海中,明悟般的出现了许多信息。”
“红书自动飞入罗什的手中,罗什便询问恶灵,认罪与否。这一切不知何起,却如同水到渠成一般自然。那只恶灵拒绝认罪,一魂一魄被剥夺。”
“而这个时候,罗什的身体,也凭空生出来一本书,除了颜色是金色之外,外观和红书一模一样,那只恶灵的魂魄,便被收入金书之中,量罪定刑。”
“红金双书便是自此而生,我们不知道地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人间自此少见鬼差。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得知鬼界的界面被强行撕裂了一个缺口,而缺失之处一直未曾找到,不得不派遣大量鬼差驻守此处,防止鬼界气息外泄,同时也防止鬼界怨魂从此逃脱。”
“因为大量鬼差被派驻于界面破口,人界的恶灵便缺少鬼差去抓捕,这也是为什么自那以后,灵异事件大幅度增多的原因。”
“而我和罗什的存在,相当于就是替地府办事,抓捕、问罪、审判、服刑,这一切,都由我们与诡书来完成。每一本黑书的生成,都代表着一份功德,而这些功德,都记在我们的身上。”
“虽然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这种模式一直持续下来了,我们不能活过来,也不能转世投胎,就这样,两千年过去了。”
罗耶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来笑容,可龚墨却决定,这笑容中所带的苦涩是那么浓郁。
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这也是变相的永生,可这样的永生,真的有意义吗?
“这三本书来得不明不白,像是地府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我们很抵触,并不想照做。可后来却不得不做,因为我只感应到了阴气和怨念,就会自动生成红书。”
“红书越来越多,这些红书是无法丢弃、无法毁灭的,过多的红书让我无法承受,甚至会无法移动。罗什不得不去将红书所对应的恶灵解决掉一部分,我才能活动。”
“我们就这样徘徊了很多年,因为缺少鬼差,世间恶灵太多了,根本不是我和罗什能够清理得过来的,我们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建立一个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组织,那就是書舍的前身。”
听到这里,龚墨第一次了解到了書舍的意义——不管是他还是書舍中的其他人,都只是将書舍当成了一个以猎鬼为目的组织,在赚钱的同时,也解决世间的灵异事件。
这么说虽然也没有错,可实际上,更多的却是为了解决罗什和罗耶他们的烦恼,或者说是解决地府的烦恼。
“如今書舍能够做到这个规模,也是我们一开始没有想到的,现在觉得,也很是不错。”罗耶停顿一下,看向龚墨,声音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温柔,“毕竟这世间被灵异事件困扰的普通人,有那么多呢。”
“是啊。”
龚墨赞同地点点头,他对灵异事件,或者说,对那些充满怨念的恶灵,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厌恶,大概是因为,它们存在的本身,就是负面的。
不管是那些无辜被杀的人所生出的怨恨,还是本身就很邪恶的人所变成的恶灵,它们的诞生,源自于恶。
它们身上都是愤怒、憎恨、怨念、疯狂、嗜血一类的负面情绪,似乎只要沾染了这种气息,就会变得不幸。
“如今我在这里,書舍也只能在这里,也不知这有了上千年历史的書舍,还能坚持多久,又还需要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