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紫金山后,风家老者看着脸色平静如水的风鹤,心里有不少疑问,走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鹤儿,我实在不明白,你明知洛云裳不可能把宫亦谣嫁入风家,为何还要不断来提亲?”风家老者问道。
“三叔祖,您认为我真的想娶宫亦谣么?”风鹤淡淡笑道。
“那……”三叔祖更疑惑了。
“长生殿已经和道武宫联姻了,我当然知道洛云裳不可能答应风家的提亲,我不过是在想,苏辰能否忍受得住?”风鹤轻笑道,“他要是忍不住,来找找我的麻烦该多好,您说是吧?”
三叔祖露出恍然之色,说道:“你想把那个孽障逼出来,然后干掉他?”
风鹤点头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他的耐性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等来长生殿不下十次了,他到现在还没反应,我猜多半是有人劝住了他。不过这也不要紧,来长生殿这几次,我与曲陵角、徵无弦都有过接触,我相信他们会对一些事上心的。”
“宫亦谣若嫁入道武宫,能否保住圣女之位还是两说。这种情况,长生殿内必然人心浮动,这倒是个好机会。”三叔祖冷笑道。
“紫金山这等宝地,长生殿也占据得够久了。”风鹤幽幽说道。
“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三叔祖说道,“长生殿有了帝器,已经不同于往日,而风家内部还有隐患,此事倒也急不得。”
“嗯,我知道。”风鹤轻叹道,“等我坐稳家主之位,就是风家入主紫金山的时候了……”
他回头看了眼灵气环绕的紫金山,眼神愈发深邃。
……
东荒有五脉,其中白、青、玄、赤分别居于东荒的西、东、北、南四方土地上,第五脉位居东荒的中心,始终都是一脉单传,历任龙王都担任着大司祭这一职位,侍奉神殿和龙冢。
归天纪元年,龙卿言诞生于龙冢,成为龙族太子,也带来了百年之后的“龙子夺嫡”。
若龙卿言坐稳太子之位,就会成为东荒共主,而非大司祭。原本他出世晚、入道晚,同辈之中实力凌驾于他之上者众多,但这些年来,龙卿言展现出了近妖般的天赋,修行如一日千里,至今日已经超越了不少同辈龙族。
这让得四大王脉都不得不重视起来,尤其是那些有志于太子之位的龙族青年,既感受到了压力,也感受到了威胁。
东荒的局势也因龙卿言的崛起而有了变化。
白脉白非涟一系、赤脉华烨一系、青脉青嵇一系都成为了龙卿言的助力,要助他坐稳太子之位,这其中自然有利益和情谊方面的牵扯,但也让龙卿言真正意义上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不再是徒有其名的“太子”。
而他最大的靠山,自然非敖光莫属。
既是严师,亦是慈父。
所以,龙卿言有解决不了的事都会请教敖光,需要长辈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敖光。
这次回归东荒,据说白非涟的一个子侄和玄脉的一个年轻龙族起了冲突,两个人的矛盾激化后成了两脉之争,龙卿言回来时,正是双方决定以武力决胜负的时候。
这可以说是白脉与玄脉的争斗,也可以说是龙卿言与玄脉的冲突。
龙卿言家里,此时有不少人在。
青榆、青嵇、华烨以及代表白脉而来的白琮,他是白非涟的亲子,而和玄脉青年起了争端的那位正是他的堂弟,名为白玥。
龙族各脉的龙子相互看不顺眼了就武斗,这是屡见不鲜的事,长辈们都不带管的。但要是涉及到了龙女,那就不好说了,即便是在东荒,龙女也是不能轻易招惹的,谁知道会不会有老家伙蹦出来“主持公道”。
“白玥不过是和玄椴发生了一些口角,谁知道玄椴的妹妹也来冷嘲热讽,白玥一怒之下打了那个臭娘儿们一巴掌,事情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白琮忿忿不平地说道,“玄脉的老家伙坐不住了,来白脉讨说话,要不是有曾爷爷压着,他们敢把白玥大卸八块。”
“玄椴……”龙卿言眉头微皱,“就是玄龙王那个曾孙?”
“是他。”青嵇说道,“据说是玄脉这一辈人中的佼佼者,两年前入的散仙境,很受玄龙王看重。他妹妹玄萱还是大乘期,但在玄脉非常受宠,从小就娇纵任性,惹过不少事,但仗着有玄龙王撑腰,始终没有被怎么样。”
“白玥现在如何了?”龙卿言问道。
“他被玄椴打伤了,还在家里养着。”白琮脸色阴沉地说道,“一个散仙也真有脸去欺负一个大乘期,玄椴这人真他妈是个无耻之辈。”
龙子与龙子发生武斗虽是常事,但各脉之间也有约定,同族之间不得以修为压人,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龙族崇尚强者不假,但也鄙夷以大欺小、倚强凌弱的行为。
“让他好好养伤,玄脉的挑衅老子帮他接下。”龙卿言冷然道,“我倒要看看玄椴有多强。”
“太子,但玄脉这是向我白脉挑衅啊……”白琮迟疑道。
“可他欺负白玥,就是在向本太子挑衅。”龙卿言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们兄弟俩都支持我,我要是不为白玥出头,于心不安。”
“多谢太子!”白琮拱手,面露感激。
“卿言,玄椴会不会就是冲着你来的?”青榆问道。
“管他的,我不在乎。”龙卿言冷然一笑,“跟我玩心计,我干嘛不将计就计,他最好祈祷有人来保护他,否则我不介意砍掉他的手脚。”
“老大,你可悠着点。”华烨撇嘴道,“真砍了玄椴的手脚,玄龙王会气到吐血的。”
“关我屁事。”龙卿言不在乎地说道。
决斗之日就在半月之后,那会白玥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也会参与。白琮传信在外游历的龙卿言等人,本来也有请他们助力的目的。而龙卿言本就和玄脉敌对,白玥也是他这个阵营的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此事商定后,又交谈了一会儿,白琮就告辞离去。
“对了,阿榆,你能帮我弄点黄金龙鳅么?”龙卿言嬉皮笑脸地问青榆。
“你要黄金龙鳅干嘛?”青榆奇道。
“给老苏那家伙。”龙卿言答道,“帮紫仙调理身体、清除寒毒。”
“这好办,包我身上。”青榆笑了起来。
“老大,你说中秋节的时候,雪芳会跟天女一起来么?”华烨贼兮兮地问道。
“鬼知道,阿月跑到长生殿玩去了,没回北冥。”龙卿言遗憾地说道。
“呃……”华烨尴尬了。
青嵇忽然说道:“我听说这几个月,风家时不时地去长生殿,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金凌风家?”龙卿言微微一愣,“他们想搞什么幺蛾子?”
“就是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无论是宫仙子还是老商夫妻俩都没说过这事。”青嵇叹气道,“只希望风家不是想找唱长生殿的麻烦。”
“我找时间问下银泠吧。”龙卿言挠了挠头,“如果风家图谋不轨,或许可以早点做些准备。”
华烨三人都点了点头,若风家要对长生殿发难,他们自不会坐视不理。
“我有事去找师尊,改天再聊。”龙卿言说道。
“什么事啊?”青榆问他。
龙卿言呵呵笑道:“修行上的事而已,我去找师尊解解惑。”
青榆、华烨和青嵇都没有多想,先行离开了龙卿言家。只是他们未曾发现,龙卿言在他们走后,神色变得沉重了不少。
敖光平日里都在神殿中清修,这座供奉历代龙皇的神殿庄严而肃穆,满是历史的沧桑感,且神殿顶端常年有金光闪耀,更时不时地有九龙虚影盘旋,说是东荒之内第一圣地也不为过。
常年在神殿里修行,据说会在无形中得到历代龙皇的护持,因此第五脉虽然是一脉单传,但第五脉龙王的综合实力比其他龙王都强。
推开沉重的大门,一股无形的精神压力笼罩向了龙卿言,让他神色微凛,但他的身上腾起了一层金光,让那无形的压力瞬间消失。
“师尊,你在么?”
龙卿言向龙皇的牌位行过礼后,向着大殿里喊道。
敖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面容祥和,静静地问道:“怎么了?”
“师尊。”龙卿言行礼后说道,“弟子有一事想请教师尊,不知您是否知道黄龙之封?”
敖光讶然问道:“我知道,但你为何问起这个?”
“是这样……”龙卿言将事情原委说出,没有一点隐瞒。
敖光眉头微皱,说道:“竟有这等奇事?”
“是啊,苏辰和天魔之间的因果联系太深,若天魔死,苏辰也会死,而苏辰一死,曦月必受牵连而亡。所以独孤竹前辈告诉我,黄龙之封也许能逆转生死,帮苏辰和曦月争取一线生机。”龙卿言答道。
敖光略一沉思,就明白了独孤竹的用意,他沉声道:“你随我来。”
走出神殿,敖光带着龙卿言来到了龙族的另一个圣地,龙冢。
一具又一具巨大的龙骨陈列在看不到尽头的荒地中,这些数不清的龙骨有些完整,有些已有缺失;而龙冢之中出了龙骨之外,还有一些龙形的石雕,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腾空而起;抬眼望去,疑似中心的位置还有一株通天巨木,那是龙冢之中唯一的植物,枝叶繁茂,鼎立天地间。
龙冢并不阴森,但总有股莫名的冷意。
“你看到那些龙形石雕了么?”敖光淡淡地问道。
“嗯,看到了。”龙卿言点头答道。
“那些,就是用黄龙之封延续寿命的龙族所化。”敖光长叹了一声,“黄龙之封是祖龙皇陛下留下的皇道禁术,本是一门强大的封印之术,能让时间停止,而处于封印之内的生灵,一切生命活动都会静止,维持在被封印时的状态。也正因此,才会被寿元将尽的龙族用于自我封印,从而苟延残喘……”八壹中文網
依敖光所言,黄龙之封多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于保命的,但这个保命之法有一个致命的弊端。
所有一切,包括时间都静止,就意味着无法修炼、受了伤也无法疗愈,只能维持在一个特定的状态下。被封印者,即便是施术者本身,也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对包括自身在内的一切都失去感知。
一旦被封印,有九成九的可能会永远陷入封印之内。
至少近一万年来,还没出现过成功脱离黄龙之封的龙族,即使是得到外界的帮助而得以解封,也没能继续活多久。
有些东西,终究不可逆的。
“黄龙之封我可以教你,但是否要使用,你好生考量。”敖光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救两个伙伴,就不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不到一成的机遇上,很有可能你们三个都会陷入永眠。”
龙卿言神色凝重,心情亦是沉重,默立了许久,才说道:“师尊,请您教我黄龙之封。”
“嗯。”敖光看着他,轻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