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已经去了后院，正和她的姐妹们闲聊，说着前院的事。
李明世在前院，羽倾和青衿也回来了，正在听曦月讲述。只是青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她怎么回事，她又不说。
曦月把前院的比试说得天花乱坠，花霁语和羽倾一直觉得没去看热闹实在是可惜了。
“那最后怎么样了？”宫亦谣问道。
“应该结束了吧，老苏、旻儿和明世在前院和一个老头聊天呢。”曦月满不在乎地说道。
“一个老头？”花霁语奇道，“谁啊？”
“不知道。”曦月摇了摇头。
她们也没继续问，聊起了别的，正开心的时候，李明世跑了过来，向花霁语问道：“三师娘，还有茶吗？”
“有啊，你师父怎么又来要茶了？”花霁语郁闷地问道。
“招待客人啊。”李明世解释道，“那位客人名叫云松子，和师弟的爷爷是老朋友了。”
花霁语点了点头，将刚刚泡好的茶倒入一个玉壶中，交给李明世。
“这云松子是什么人啊？”宫亦谣问道。
李明世笑道：“听说是蜀州江湖的名宿，剑道修为在凡人中登峰造极，江湖中人都称他为剑圣……”
他把自己听来的东西告诉了曦月等人，然后就赶紧端着茶去前院大厅了。
“凡人中还有如此强者，真是没想到啊。”曦月啧啧道，“早知道再看会儿热闹，居然错过一场精彩的比试。”
“夫君应该想把云松子留在山庄吧？”宫亦谣说道，“这样的高手很少见，若能留下对旻儿重建山庄很有好处的。”
“要不去看看？”曦月提议道。
“算了，这事儿就交给他们男人去做吧，我们管那么多干嘛？”花霁语摆手道，“好久没见了，打麻将去。”
“走啊！”姐妹们来了劲儿，瞬间把这事儿忘了，一起回了竹楼。
青衿和羽倾互相看了看，羽倾问道：“表姐，咱们干什么去啊？”
青衿郁闷地说道：“去看姑姑她们打麻将啊啊，还能干嘛？”
她从回来后就有些闷闷不乐，羽倾看了她几眼，小心地问道：“你没事吧表姐？”
青衿翻着白眼说道：“没事，走着。”
……
前院正厅里，苏辰正在和云松子交谈，李明世与南宫旻陪在一旁。
苏辰确实有邀请云松子留在藏剑山庄的打算，但云松子闲散惯了，又看到藏剑山庄后继有人，并没有留下的意思。
“前辈真要继续云游江湖吗？”苏辰问道。
云松子笑道：“旻儿有你教导，老朽没什么不放心的，我本就是闲云野鹤，此生只为追求剑道。”
“那爷爷您打算去哪里？”南宫旻问道。
云松子扶着胡须，带着向往之色说道：“旻儿平安，老朽的遗憾也就没了，老朽时日无多，准备去往蜀山，就此隐居吧。”
“时日无多？爷爷你怎么了？”南宫旻急着问道。
云松子淡淡笑道：“老朽已是垂暮之年，其实本该在三年前就离世的，只是一直没能寻到你和雨枫，心里有执念，不肯咽气而已。如今心中再无挂碍，也可以放心的去了。能埋骨蜀山，是我唯一的心愿。”
“三年前？”苏辰一惊，连忙扣住云松子的手腕为他诊脉，随后脸色就慢慢地沉了下去。
“您曾经受过什么创伤吗？”苏辰问云松子。
“三年前遇到一个对手，与他大战了一场。我在那一战中领悟了剑意，但也留下了不可逆的伤。”云松子平静地说道，“但能触摸到剑道的极致境界，我也无憾了。”
苏辰轻轻一叹，若是在云松子受创之初，他还有办法施救，但现在确实无能为力。
如今的云松子看着与常人无异，实则身体已经是一具死尸。虽然他不曾修炼，但他武学造诣已至化境，贯通了奇经八脉，凡间武者所修的内力已经有部分化为了灵力，这才让他的肉身维持了下来。而剑意的修成，又让他的魂魄比之寻常凡人更加强大，还助他将魂魄暂时锁在了肉身之中。
不过，在云松子看来，他能活到现在全凭对老友一股执念，而没有意识到苏辰所发现的这些。
执念既散，自然也就该咽气了。
凡间的针药对他自然无效，而以修士的角度来看，他属于寿元已尽，是一个强留人间的亡魂，该入轮回便入轮回，所以无法救治。
“前辈，晚辈还是希望您能留下小住。”苏辰恳切地说道，“旻儿当年侥幸获救，除了雨枫至亲皆无，对他而言您也是一位亲人，就让他多陪陪您，也算是尽孝吧。”
“是啊爷爷，您一个人去蜀山，旻儿无法放心。”南宫旻也恳求道。
云松子心中一软，离去的念头也有动摇，但还是有些犹豫。转念一想，南宫旻是故人之后，云松子还抱过年幼时的南宫旻，称赞他剑道天赋超群，自己耗费一生所修得的剑道，若是随自己而去未免可惜，倒不如趁着最后这一段时光将一生所学尽数传授给南宫旻。
无论修界、凡间，对于传承都很看重，云松子一直未找到合适的传人，如今再见南宫旻，这个念头就涌了出来。
“那……老朽就叨扰了。”云松子含笑点了点头。
南宫旻欣喜若狂，苏辰和李明世也由衷地感到高兴，虽然救不了云松子，但他也不用孤身去往蜀山等待寿终了。
……
是夜，后院一个凉亭里，苏辰与云松子相对而坐，石桌上摆着一壶热茶。
“原来，苏小友也是剑道中人？”云松子有些许的惊讶。
“嗯，晚辈自幼习武练剑，对剑之一道情有独钟。”苏辰说道，“后来得到名师指点，于此道上也小有成就。”
云松子感慨地点了点头，抚须说道：“难怪，白天老朽以剑意试探旻儿的时候，还察觉到了另一股剑意，但那股剑意被人有意收敛了起来，想必就是来自于小友你了吧？”
苏辰颔首道：“是啊，我担心会惊扰到你和旻儿，所以刻意压制了。”
“唔，可否让老朽感受一下小友的剑意。”云松子问道。
苏辰点了点头，就端坐着，散发出了剑意。
云松子细细品悟着，苏辰的剑意像是一曲战歌，朝气蓬勃，有种征战九天九幽的豪气，仿佛能一剑破碎星辰、斩断时空；而云松子的剑意与苏辰不同，更像是独坐夕阳下，对着过往人生的抱以平和的笑容。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和他们领悟出剑意时的年龄、境遇有关。
剑意，可谓是对他们心境的一种映现，也体现了各自所追求的道，尽管一个是修士而另一个是凡人。
因为剑道与是否修行无关，只与剑有关。
“小友的剑意让老朽惭愧啊。”云松子感慨道，“求道之路本该一往无前，老朽却已经得过且过了。”
“前辈别这样说，您已经走在了世人的最前面。”苏辰说道。
“九州大地卧虎藏龙，老朽有自知之明，小友过誉了。”云松子淡笑道，“我等都只是在路上罢了。”
求道之路漫漫，多少人能走到尽头？
即便极境就是终点，难道极境之后就没有路了吗？或许修行之路从来就没有终点，人道极境也不过是另一个起点罢了。
这一夜，苏辰和云松子秉烛夜谈，说了很多关于剑、关于道的东西。
云松子虽为凡人，但无愧于剑圣之称，他对于剑道的见解也给了苏辰很多启发。
至旭日东升时，两人才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苏辰送他回房休息后，先去了徒儿所住的院落，叫醒了南宫旻，让他做些饭菜给云松子，然后他才回到竹林小院，在青竹之间盘坐静修。
从这天起，云松子就留在了藏剑山庄，对南宫旻悉心教导。他无法给南宫旻的修行有所指点，但在剑道方面足以让南宫旻受用无尽。
不同的剑者有不同的剑道，无关仙凡，都可以彼此印证、学习。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因为云松子的出现，藏剑山庄名声更盛，有不少蜀州剑者前来拜访，想要一睹剑圣风采；有人甚至想加入藏剑山庄，只求得到剑圣的指点。
不过云松子只愿将剑道传于南宫旻，并不见其他剑者。
苏辰也尊重他的愿意，并没有答应这些剑者的请求，实在是有不知好歹的，他就亲自出手将其驱走。
结果，蜀州江湖又传出藏剑山庄还有一个年轻人且剑道修为不在剑圣云松子和南宫旻之下的消息，反而吸引了更多人前来。
于是乎，云松子所在的这段日子，又来了不少挑战苏辰的人，他的名号也渐渐为蜀州江湖所知，甚至传到了一些修界宗族那里。
……
一转眼又是一个月，云松子很突然地就迎来了生命的最终时刻。
他的心愿是能葬在蜀山，所以苏辰便让南宫旻陪同云松子去蜀山，了却老人家最后的心愿。
有流云舟在，蜀山可谓是转眼即至。
云松子这才知道，原来南宫旻入了修界，而这一个月来朝夕相处的苏家人、包括李明世、青衿和羽倾都是修界中人。
南宫旻陪着云松子在蜀山之中游览，最后云松子在一处面向蜀州的清幽山丘上坐化，含笑离开了人世。
一代剑圣就此陨落，但新一代的剑者仍在路上。
……
夜深的时候，苏辰站在窗边遥望蜀山，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紫仙温柔地挽住了他，轻声问道。
“老爷子离世，真的太可惜了。”苏辰叹道，“若他能入道，必能成为剑修一脉的丰碑。”
“凡人寿元有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老人家留下了传承，相信旻儿能将前辈的剑道发扬光大。”紫仙安慰道，“振兴剑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能只靠某一个人，慢慢来吧。”
苏辰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揽住了娇妻，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早点休息吧。”紫仙柔柔地笑着，偎在了他怀中。
苏辰应了一声，再次抬眼看了看蜀山的方向，便关上了窗，搂着紫仙去睡觉了。
长辈们都在休息，青衿却怎么也睡不着，拉着羽倾在院子里散步。
“表姐，你这段时间真的很不对劲啊，是不是明世哥哥对你说什么了？”羽倾奇怪地问道。
“他那个木头，我都懒得说他。”青衿哼道。
羽倾郁闷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干嘛不说出来呀？”
青衿叹气道：“我们才来那天不是找他一起出去玩么？那会儿你先去姑姑她们了，我就想让他跟我聊聊天，可这个木头竟然自己看书都不愿意理我，你说我气不气？”
羽倾恍然大悟，难怪那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青衿总是不太高兴，原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从小他就对我很不耐烦，总觉得我除了调皮捣蛋，什么也不会。”青衿继续抱怨着，“我有那么招嫌么？本姑娘还没嫌弃过他呢，真是的。”
“你……不会喜欢明世哥哥吧？”羽倾咋舌道。
“是啊，我就是喜欢他，要不然呢？”青衿闷闷地说道，“不是喜欢他的话，谁愿意整天热脸去贴冷屁股啊？结果他还不知好歹，总把我当成几岁大的小孩，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难道明世哥哥不喜欢你？”羽倾小心地问道。
“鬼知道！”青衿更郁闷了。
说真的，青衿算是很大胆也很执着了，但李明世从来没有表露过心迹，还总想避开青衿，青衿在私下里都不知道生气过多少次了。但每次生完气，又会止不住地想李明世，等再见到李明世，又忍不住去缠着他。
“表姐，要不跟干娘她们说说，也许能给你出点主意呢？”羽倾说道。
“行吗？”青衿犹豫地问道。
羽倾很肯定地说道：“干娘她们肯定能帮你的，毕竟你现在的处境和当初她们追求干爹的时候一样。”
“嗯……那明天就和姑姑她们聊一聊？”青衿说道。
“没问题，那我们赶紧去睡觉吧。”羽倾嬉笑道。
青衿点了点头，又和羽倾一起回房间，她看着表妹，贼兮兮地问道：“倾儿，你觉得旻哥哥怎么样？”
“问这个干嘛？”羽倾忽然一阵心慌，脸不自觉地红了。
“嘿嘿，小丫头也动情了……”青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