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与端木静荣也有多年未见,婚宴之时,他作为主人家也邀请端木静荣到第七仙岛小聚,喝上两杯,聊聊天。
“苏兄这地方,虽在红尘中却又飘然出尘,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端木静荣微笑着感叹了一句。
两人就在篱笆院子里,对坐共饮。
“这处秘境是依照当年剑宗而建,却不是出自我的手笔,端木兄谬赞了。”苏辰笑呵呵地说道。
“说起来我们上一次见面都是十余年前了吧?那会儿剑宗初立,我与师尊受邀前来观礼,可惜那次苏兄要事在身,却没能坐下来聊上两句。”端木静荣颇有些遗憾地说道,“苏兄两位弟子大婚,还专门邀请我,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我们也是朋友一场,这样的大喜之事自当分享嘛。”苏辰笑道,“不过你才是真的让我惊讶,十余年不见,也都成家了。”
端木静荣面露温柔,轻笑道:“雅女是我身边为数不多、一直追随于我的女子,虽然与她成婚是师尊的安排,但我也庆幸有她为妻。”
雅女为人聪慧,但因沉迷于茶道,又比之别人更加纯粹。苏辰不知道天子监内部派系之间有多复杂,可身边能有一个心境纯粹的人,日子也会简单许多,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
或许端木静荣同意这门婚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可以说是儒门最杰出的学子,又心怀大志,所面临的竞争必然不小。说不得,他每日走一步都会多算上三步;而雅女就不一样了,她是茶痴,只需要跟在端木静荣身边,不用有那么多心思,活得简单。
端木静荣能带给雅女平静的日子,而雅女也有端木静荣所没有的简单,两人其实是互补的。
“你的儿子才六七岁吧?”苏辰问道。
“嗯,今年刚满七岁。”端木静荣点头道,“可惜他的天赋无法与苏兄的长子相比,至今也不过在辟谷期徘徊。”
“慢慢来吧,我有个小徒儿,天赋可以说是整个剑宗弟子里最差的,十一岁开始修行,到今年也才刚入金丹期而已。”苏辰说道,“但我对她有信心,相信她能后来居上。”
从剑宗立派至今已经超过十六年了,除卓君澜之外,其余弟子包括苏家三子在内,最差也是元婴期,最强的也有了大乘期修为。
卓君澜和其他弟子的差距越来越大,但苏辰从未对她另眼相待,也给她制定了适合她的修行方式。
对卓君澜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厚积薄发,即便大器晚成也不要紧,只需将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更扎实。
“苏兄为何会收下这个弟子呢?”端木静荣好奇地问道。
苏辰咧嘴一笑,说道:“若我说只是缘分使然,你相信么?”
端木静荣一时语塞,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自以为对你有所了解,却还是摸不透你的想法啊。”
“我这人又不复杂,想摸透我的心思很简单。”苏辰不在意地说道。
“很多人都说你是个捉摸不透的人,看来是那些人想复杂了。”端木静荣失笑道。
“那肯定是啊,想那么多不累么?”苏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对了,苏兄要去下一届三皇宴么?”端木静荣问道。
“看情况吧,还有好几十年呢。”苏辰随意地说道,还给自个儿和端木静荣斟满了一杯醉花荫。
“三皇宴对剑宗意义非凡,希望苏兄不会错过吧。”端木静荣说道,“若剑宗能在三皇宴上打出名声来,对剑宗的未来会有莫大好处。”
“我知道,可惜我已经没法去参加了,最多是去看看热闹。”苏辰叹道,“到时候只能靠我徒儿去拼了。”
“那我就预祝剑宗马到功成了。”端木静荣端起酒杯,带着笑容说道。
“多谢。”苏辰亦笑,与他碰杯。
两人说了些正事后,话题又慢慢转移到了家事上,说起自家妻儿,端木静荣也是满脸笑容,话也多了许多。
他的孩子取名端木子容,虽是男孩,却很文静,又有父母的教导,从小便知书达理,有着浓浓的儒门之风。相比之下,苏家三子在同样的年龄时就活泼得多,毕竟爹娘中就有三个不安分的主。
一番闲谈后,苏辰和端木静荣又去了婚宴。
羽银泠、花霁语还在和雅女说说笑笑,那两位脸上全是满意的神色,显然已经把雅女和端木静荣之间的事打听到位了。
端木子容一直跟着娘亲,缩在雅女身后,小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直到看到父亲来了,才慌里慌张地跑去了端木静荣身边,又躲在他的身后探头探脑。
“子容,为什么躲着呀?”苏辰笑眯眯地问道。
“……”端木子容使劲儿摇了摇头,红着脸就是说不出话来。
端木静荣苦笑道:“让苏兄见笑了,这孩子怕生。”
“怕生啊?那好办,让他来剑宗呆几天,保证调皮到让你头疼。”苏辰贼笑着说道。
“算了,不麻烦你了。”端木静荣赶紧摆了摆手。
婚宴之中,就属剑宗的男弟子们最为闹腾,但他们也有分寸,倒也让婚礼热闹非凡。
端木静荣看在眼里,心想真让儿子在苏辰这里呆上一段日子,估计能成一个野孩子,还是现在这样最好、最让人省心。
婚礼在热闹中结束,宾客渐渐散去,剑宗也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这次李明世和青衿、南宫旻和羽倾成婚,道武宫、青丘、海国、北冥和魔教出手最为阔绰,送上了价值不菲的贺礼。长生殿和东荒都算是娘家,自然不用考虑贺礼的事。
这两对新人最后都把贺礼拿了出来,放入了剑宗的宝库里。若非苏辰坚决制止,青衿和羽倾甚至想把嫁妆都交给剑宗。因为剑宗的重建也有她们的一份,现在更是嫁入剑宗,自然希望剑宗能够更好。
……
日子再次回归到了平常,而苏辰也在三月的某天召集众弟子齐聚御剑台,向他们传授了《大罗仙经》。
这是苏辰仔细考虑后作出的决定。魔教教众修《天魔心经》,道武宫修《九曜星诀》,这两部自然不适合作为剑宗的经文;《仙心魔源》则需要先融会贯通仙经和魔经才能修炼,因此也不适合传下。
所以,思来想去也只有《大罗仙经》最为合适,一来仙经并未流传于世,而来它对修者的要求不算特别高,三来则是出于苏辰的一个想法。
魔皇创出三部经文,仙经和魔经分别授予了仙道和魔道的两座丰碑,魔经已经得到传承,唯独仙经不广为人知。苏辰将之传于弟子,也是为了让仙经能随着剑宗的发展壮大而传承下去,不至于明珠蒙尘。
而且,仙经和魔经共为《仙心魔源》的引子,也许他的门下能够再出现一个将仙魔融会贯通者。
同样,这也是仙魔一统所必需的一步。
有《大罗仙经》来指引剑宗弟子的修行,苏辰就不用担心他们会遇到断路,而且仙经与魔经并列,也可以称之为皇道经文,自然比其他功法更好。
传授仙经之后,苏辰便将《大罗仙经》的原本放入了云松阁最高层,与青锋剑并列,作为剑宗的两大最高传承。
解决了弟子们修行的问题,苏辰其实并未松懈。
他很清楚剑修要传承下去,始终需要一部专属于剑修的经文,更需要有人登临至高之位,成为引路的明灯。
而这个担子,他无法推却。
无论前路都多难走,会熬去多少日子,他都要不断向前,直到有一天以剑修身份位列人道极境。
这自然不是光说说就能成的事,而今天地环境渐渐改善,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触及到更高境界,神道将不再是传说,甚至连皇道都可能再现。而苏辰起步晚,当世也有不弱于他者,要去争那一世仅有的至高之位,他其实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可再难又如何?难道就不去争了吗?
他身负重担,更有大敌在前,若不能争到至高之位,如何能跳出棋局、主宰自己的命运?更别说为自己所珍视的一切撑起一片天地了。
……
时间慢慢过去,剑宗在第一次收徒后就没有再收受门人。
自归天九十八年起,剑宗弟子开始行走于人世,在尘世间进行历练。他们行走在蜀州大地上,斩妖除邪、除暴安良,让剑宗声名远扬,也更得人心。
不过,鱼凫氏的柏晏曾经私下与苏辰会晤过,再次说起了制衡之事。
两人达成了共识,剑宗以绵州为根基,在蜀北发展,不去插足蜀东、蜀中、蜀西和蜀南;鱼凫氏继续制衡蜀州修界,保持其制衡者的地位,并默许剑宗去管那些人间的不平事,当一个卫道者。
剑宗来做这件事也相当合适,因为剑宗的这三十六位弟子都是出自蜀州的凡尘之中,且因杜思华的存在,更可以借用朝廷之力。
如今的蜀国皇帝已经不是杜思华的父亲,她的哥哥继位后不幸早逝,现在则是杜思华的侄儿在执掌大权。杜思华因为入了剑宗,得其父皇授予了无上的特权,可以影响皇帝的决策。同样,她如今除了是剑宗弟子以外,也是蜀国皇室的守护者。
不过,杜思华受到恩师以及两位师兄的长期熏陶,她心里装着的已经不单单是皇室了,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也因此,剑宗弟子们才能放心地去行侠仗义,少了许多顾忌。
苏亦、苏语和苏紫虽然是苏辰的儿女,但他们生在剑宗、长在剑宗,早就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中,为剑宗弟子了。
这些年里,苏辰夫妻任由弟子们去拼去闯,也很少在外露面,一边悠闲过日子一边静心修炼。
三皇宴悄然无声地临近,九州大地上也在迸发出了璀璨。
归天九十八年至归天一百七十九年这八十二年中,九州好些大宗族都有了权力更迭。
端木静荣击败了天子监内其他派系的竞争者,其师慕长歌将天子监交到了他的手上;太极门、金华寺也陆续换了掌教,分别是阳无极和元空。
秦逸龙修入绝仙境,继任为道武宫掌教,玄陵升为太清长老;萧无畏入了上清殿,为执刑长老。
羽银泠晋升绝仙境后正式执掌长生殿,但她也是最为特殊的一位殿主,因为她同时还是东荒神脉的龙王妃。
花吾天也真如当初所说,在花彦忻入绝仙境后便传位于他。花彦忻成为了新任狐王,萧蕊儿则是新任王后。
海国太子汕云在这八十二年里领先他的两个兄弟入了绝仙境,溟沧顺利成章地将王位传给了他,明泪则成为了海国史上出身最普通的一任王后,但她的为人处世也当得起王后之位。
东荒之中,青嵇、华烨不负众望,在激烈的王位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新任的青龙王和赤龙王,他们的修为也自然是达到了绝仙境;白脉的新任龙王是白非涟,也就是苏妍的舅舅;玄脉龙王的人选也未出乎龙卿言的预料,正是玄椴,曾经和他有过矛盾的那位龙子。
魔教六宗由各宗少主接任了掌教之位,老一辈正式将大权交给了年轻人,自个儿则去“养老”了。
而剑宗相对平静,只不过是宫亦谣、花霁语和紫仙升入绝仙境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