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纪,劫天历四万年。
神州的天地大动乱已经持续了近三十万年,自魔皇回归后,神州世界对异界的劣势终于得到了扭转。
异界对神州的进攻也是断断续续,折损在神州世界的异世界修士已经不知凡几,这让神州世界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海皇、雷皇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强势崛起,彻底将这场绵延三十万年带入了尾声。
劫天历四万年,正是神州世界又打退一次异界进攻后,难得的和平时期。
扬州大地,自古便以秀美、娟丽与柔和著称,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也带着浓浓的江南柔情。
云梦大泽横亘在扬州中心,周遭多渔村,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以捕鱼为生,世代皆如此。
云梦大泽之东,有一个寻常的渔村,在六年前有个小女孩诞生。
渔村临近一座富饶的城池,村民们的渔获大多会运送到这座“梦悦城”里来换取生活所需。
小女孩六岁的这年,头一次跟随父母来到梦悦城贩鱼。
从未离开过渔村的小女孩很是欣喜,对那个繁华的城池充满了向往。
集市上有专门提供给渔民的摊位,父母在贩卖渔获的时候,小女孩就在集市里跑来跑去,东看西看,满眼都是好奇。
不过小女孩很懂事,渔村的生活一向不富裕,所以她即便看到了很喜欢的东西也不敢凑上前去说要买。
热闹的集市不光有贩夫走卒、寻常百姓,偶尔也会有从那些朱门高楼里出来的人。
小女孩不知不觉地远离了父母,正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翘首张望,那些首饰并不名贵,但看着很漂亮,她很喜欢。
可惜家里没有余钱,她撅着嘴,依依不舍地走开。她还看着那些首饰,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哎哟喂,哪来的野丫头?竟敢冲撞本少爷!”一个男人的叫嚷声传入了小女孩耳中。
小丫头也被吓了一跳,一看自己撞到了一个锦衣玉带、年约二十的公子,顿时慌了手脚,连忙作揖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嘿,你没长眼睛啊?这么大的地方你还撞到本少爷,你这个穷丫头是不是想讹本少爷?”锦衣公子气冲冲地嚷道。
“对不起大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孩带着哭腔道歉。
“谁是你大哥哥,少来!妈的你把本少爷的衣服都弄脏了,赔钱!”锦衣公子恶声恶气地说道。
“我……我没钱……”小女孩抽泣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弱。
“没钱?”锦衣公子愣了下,多看了这个粗布麻衣的小女孩几眼,突然邪笑了起来,“哟,一个穷乡僻壤里的丫头长得还挺水灵,既然你没钱,那就跟本少爷走,给老子赚够了钱就放过你!”
“你……你想做什么?”小女孩缩着脑袋问道。
“来啊,把她给爷带回去,让李妈妈好好调教。”锦衣公子冷笑道,他身边跟着的两个仆人立刻就上前去,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小女孩害怕地哭了起来,其中一个仆人揪住了小女孩的衣服将她提了起来。
围观的人不少,可来管管的人一个都没有。
锦衣公子趾高气昂,不管那个小女孩怎么哭喊挣扎,摇着折扇就走。
女孩的父母终于发现了这里的事,急急忙忙地挤开人群拦住了锦衣公子,央求他放过自己的孩子。
“滚开,两个乡巴佬!”锦衣公子一脚把女孩父亲踹倒,“这个小杂种弄脏了本少爷的衣服,本少要她赔偿!”
母亲跪在锦衣公子面前,哭喊道:“公子,小丫她不懂事,求求您不要跟她计较,我们陪您钱,您放过她好不好?”
“哟,有钱啊,有多少啊?”锦衣公子不怀好意地问道。
女孩的父母连忙从怀里摸出卖鱼的钱,凑在一起大约有四五两银子,父亲捧着钱哆哆嗦嗦地说道:“公子,这是我们所有的钱了。”
“你他妈的逗我呢?”锦衣公子立刻登起了眼,恶声道,“知道老子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材质的?这是蜀州的冰玉蚕丝,一根丝都要二十两银子,你他妈是拿老子开涮呢!”
女孩父母脸色煞白,看着兀自哭泣的女儿,绝望不已。
“给老子滚!”锦衣公子嫌恶地瞪了这穷苦夫妻一眼,又是一脚踹向了女孩的母亲。
“住手!”
一声呼和突然传来,锦衣公子突然被人踹在了腰眼上,哀嚎着飞出了两丈远。
一个阳刚俊秀的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女孩父母的身边,怒目圆睁,明明只有十一二岁,却气势沉凝,宛如山岳般。
人群发出了惊呼,而少年不理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锦衣公子,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又忽然出现在了拎着小女孩的那个仆人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臂;仆人大惊失色,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被捏住的地方传来,就好像要被冻成冰块一样。
少年抢下小女孩,又重新回到了女孩父母身边,小心地放下小女孩。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锦衣公子还没爬起来,围观的人、女孩一家也还没反应过来。
“你、你、你竟敢打本少爷!”锦衣公子颤抖着手,点指黑衣少年。
“本少打的就是你!”黑衣少年冷冷地说道,又朝锦衣公子走去。
锦衣公子心惊胆战,下意识地往后挪着屁股,他的两个仆人,其中一个的手臂真的结了冰,另一个恶向胆边生,朝黑衣少年扑了过去。
黑衣少年回身就是一脚,把这个仆人也给踹飞了,摔入人群中;围观的人忙不迭地躲开,那家伙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惨叫声撕心裂肺。
“别、别杀我!”锦衣公子是真的怕了,他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又有背景靠山,在梦悦城里谁敢跟他作对就是找死;谁知道会有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少年竟敢真的收拾他。
黑衣少年忽然顿住了脚步,眉头一皱,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女孩一家旁边。
锦衣公子不明所以,挣扎着爬起来,神色狰狞地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想去刺杀那个黑衣少年,忽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扫飞,耳边还响起了一个冷冽的声音:“滚!”
锦衣公子终于知道踢到铁板了,连仆人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地跑了。
……
没热闹可看了,人群便渐渐散去了。
少年收起了面对锦衣公子时的气势,变得温和了许多,他扶起女孩的父母,和气地问道:“两位没事吧?”
“多谢少侠。”夫妻俩连忙道谢。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泪眼朦胧地说道。
“没事没事,路见不平嘛。”少年腼腆地笑了笑,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了一串糖葫芦,“送给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丫……”小女孩小声说道,她看着糖葫芦,很想尝尝可是一直没有伸手去接。
少年见状,直接把糖葫芦塞到她手里,笑着说道:“拿着吧,我叫玄煜,以后不要乱跑了,知道吗?”
“嗯,谢谢哥哥。”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心地舔了一下糖葫芦,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女孩父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父亲拿出一块碎银,对玄煜说道:“少侠,我们没什么能感谢您的,这点银子请您收下,就当是买这串糖葫芦。”
玄煜面露不悦,直接说道:“叔叔,我救你们只是看不惯那个恶人而已,没想过要你们报答。而且你们赚点钱不容易,这钱还是留着过日子吧。”
“可是……”父亲面露难色,这点碎银不收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好了,我先走了,有缘再见。”玄煜摸了摸白丫的头,潇洒地一转身,背着手汇入了人群中。
“哥哥再见!”小女孩不舍地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经历这个小小的风波,女孩也不敢到处乱逛了,乖乖地帮着父母卖鱼,半下午的时候卖完了鱼,一家人就收拾了一番,回渔村去了。
走出梦悦城,小女孩还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总记着那个十二岁的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他们没注意到,有人悄悄地跟了过来。
……
梦悦城里,一座酒楼的雅间里。
玄煜不满地盯着自己的桌子另一边的男人,两腿搭在桌子上。
“凡人的事,你为何出手去管?”男人淡淡地问道。
“他们欺负一个小女孩,还出手打人,我为什么不能管?”玄煜满不在乎地说道,“父亲,你的心冷了,我的心还是热的。”
玄煜的父亲,玄摩拍了一巴掌桌子,带着怒容说道:“不孝子,你就是这样对你父亲说话的?”
玄煜腿一收,站起了身,背对着父亲说道:“你把我放出来历练,要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我就算死在外面了也跟你无关。”
玄摩攥紧了拳头,有可怕的气息从他身上流转出来,但他终究还是克制着没有让其爆发,最终只是冷然说道:“好,我不会再管你。记住,你若真的死在了外面,玄脉不会承认有你这个龙子。”
玄煜沉默着,一句话没说,径直离开了。
雅间里的气氛很压抑,直到玄摩身后出现了一位老人,轻声对他说道:“王上,真的不管公子了么?”
“唉,算了,你暗中跟着他吧。”玄摩扶着额说道,“不过你也不要太保护他,除非有老家伙跳出来。”
“老奴遵命。”老人说完,便静悄悄地消失了。
玄摩独自坐在雅间里发呆,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对你太严格了吗?可是,不严格对你,你怎么在东荒立足下去呢?我这个位置迟早要交给你,可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别怪父亲狠心啊,煜儿。”
……
渔村的夜平静而安详,却有不速之客悄悄到来。
一伙穿着夜行衣的人潜入了渔村,领头的是个脸上有刀疤的秃头男子,手里还提着一柄钢刀。
这伙黑衣人在进入渔村后,又有一个面向三十左右的男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来到了渔村的外面,男人和少年各自背着一张琴,衣着朴素;少年眉清目秀,虽然还带着稚气,却也儒雅飘然。
“师父,我们今晚在这个村子里歇息一晚吗?”少年问道。
“嗯,走吧。”男人点了点头,领着弟子信步进了渔村。
梦悦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这对云游四海的师徒便选择了到最近的这个渔村来借住。
男人忽然停下脚步,眉头紧皱了起来。
“师父,怎么了?”少年不解地问道。
“无期,你在这里等我。”男人轻声说道。
无期点了点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子一晃便飘然地掠入了渔村。
师徒两人刚刚来到的时候,黑衣人闯入了一个院子,为首的刀疤男敲了敲茅草屋的门,隔了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谁啊?”
刀疤男没有回答,给同伙比了个手势,黑衣人全都保持着静默;然后,刀疤男再次敲了敲门。
“到底是谁啊?”男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屋子里也亮起了烛火。
这家的男主人披着一件外衣打开了房门,他正是白丫的父亲,深夜里有人来敲门,他不知道是谁,所以就起床来看看。
没想到,刚一打开门,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随后一柄钢刀就捅进了他的肚子。
白父瞪大了眼睛,惊恐无比,却连一声都没叫出来便软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声息。
刀疤男干净利落地杀了白父后,便对身后的同伙招了招手,有两人越过白父的身体闯进了屋里,其他人点燃了火折子到处去防火。
“你们……你们是谁?”白母的惊叫声传了出来,然而,她很快也倒在了血泊中。
“娘亲!爹爹!”白丫哭喊着,却被一个黑衣人抓起来夹在腋下。
烈火烧了起来,惊动了本已入睡的村民们,看到了白家的情况和那些黑衣人后,有男人拿着刀或农具冲出了家门,但这群黑衣人显然都是亡命之徒,面对这些村民毫不留情地举起了手里的刀。
就在有人要殒命的时候,身背古琴的男子出现,衣袖一拂,无形力量汹涌而出,将那些黑衣人荡开。
他飘然落在了刀疤男以及一群黑衣人的面前,剑眉倒竖。
白丫被一个黑衣人抓着,她的家已经被大火吞噬,激愤的村民想上又不敢上,而黑衣人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给镇住,也没有动作。
双方僵持了起来,直到身背古琴的男子踏前了一步,刀疤男悍不畏死地持刀冲了上去。
男子抬手一推,一股巨力瞬息间轰在了刀疤男身上,将他打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刀疤男捂着胸口,扭动着身子,却是半天爬不起来,不断有血水从蒙脸的黑布下淌出来,他胸前的骨头几乎都断了,还有断骨刺进了他的肺里,让他慢慢窒息。
男子并没有就此停下,身形飘动间闯入了黑衣人之中,先是救下了白丫,随后连连出掌,将一个个黑衣人都拍飞。
这些恶徒无一例外,都被打断了全身骨头,眼见是活不下去了。
男子怀抱白丫,轻轻叹了口气,再次一招手,一股水柱从渔村旁的一个大湖中飞来,浇灭了大火。
可惜,白丫的家已经被毁了。
“仙、仙人啊!”有村民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大叫出声。
一群凡人纷纷围拢了过来,正欲叩首感谢男子,却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托着没有跪拜下去。
“村长是谁?”男子温和地问道。
一位长者排众而出,恭敬地说道:“上仙,老朽是这里的村长。”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老人家,明天一早便去报官吧。”
“是、是、是。”老村长连忙点头。
白丫被邻家的妇人抱去休息了,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大变,小丫头已经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