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地下唯此一剑,未曾停留、未曾退却,一往无前!
三十六剑尽折,但他们的意志不曾散去,注入了那唯一的一剑之中!
在无生文破碎的那一瞬间,戾皇亦大为动容,他收起了轻蔑的神色,抬手握住了他的道器“灭生戈”,挺戈刺了出去。
那唯一之剑斩灭万道,压迫得无穷无尽的道纹无法逼近,几乎达到了极境的层次;戾皇的灭生戈抵住了剑尖,瞳孔再次一缩,仅仅这一下接触,他便洞察出了此时剑祖的状态,若不破此剑,他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难怪啊……主上一心要灭剑道,原来是有道理的。”戾皇暗自想道。
当年异界进攻神州,剑宗遭遇覆灭之灾,前辈剑修虽然送走了一些种子,但这批剑修的种子也淹没在了仇家之手;后来,魔皇尝试重立剑修一脉,但没有剑修能顺利成长起来,如同遭了诅咒;最终魔皇离去,剑修也一直没能重生。
这样的情况,在归天纪时才得以打破。
苏辰以剑入道,历经磨难而不倒,一路走上了神王之位,重建剑宗并播下了剑修的种子,让剑修再次兴起。
“剑奴,你不知道吧?”戾皇一边抵住剑祖一边狂笑道,“你所开创的剑修一脉六百多万年都没复兴,那是因为吾皇诅咒了剑修,自你剑宗覆灭之后,但凡走上剑修之路者都会横死!”
充盈天地间的剑意出现了一瞬间的荡漾,然而却又瞬间变得更为强盛,还带上了无尽的怒火。
“哈哈哈……剑修是注定要灭亡的!”戾皇再次狂笑大吼,灭生戈又向前刺进了一寸。
“可惜苏辰横空出世,让你主子的打算落空了。”剑祖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无情揭露了这一诅咒最失败之处。
戾皇的笑容扭曲了一下,眼中冷芒闪烁,灌注了更强的力量进入灭生戈。
大道法则已经无法接近他们交锋之地,只要接近就会瞬间破灭;无形的道则都如此,更别提有形之物,早就已经化为了虚无。
唯一之剑被迫后退了一寸,剑身都有些弯曲,然而其力量不曾衰退,以强大无匹的意志硬是又顶回去了两寸。
长戈与剑光有进有退,像是牢牢黏在了一起,然而戾皇不打算纠缠,以单手持戈抵住唯一之剑,另一手腾出凌空勾勒出了无生文,向着剑祖镇压而去。
剑祖不管不顾,眼中、心中唯有这一剑,任由无生文落在剑身之上。大道朽灭、剑身崩裂,唯有剑之意志坚不可摧。
戾皇都感受到了棘手,若今日不把剑祖灭于此地,未来就多一个可杀极境之人。于是,他先是打出了第三道无生文,紧接着又化出了新的符文,与无生文截然不同。
有生亦有灭、无生亦无灭,阴阳相济、生灭共存,死生轮转间,无天、无地亦无人。
既有无生文,自有“无灭文”。
无生、无灭两道符文一同压落,生死轮转间,剑祖所化之第五十剑承受了恐怖的碾磨之力,至尊之血飞溅,那唯一之剑也染上了血色。
剑祖是抱了同归于尽之心,即便最终不能杀死戾皇,也要在他的身上留个窟窿眼!
剑者意志与生灭双文对抗,来自三十六剑神的意志不断消磨在皇道禁术之下,而剑祖专心前进,焚烧自我提升力量,竟是将戾皇都推得后退了,虽然那动作很缓慢,却是肉眼可见。
最终,战场之中只剩下了剑祖的剑意,少了三十六剑神的加持却变得更加恐怖,连生灭双文都都被逼退,很难前进一步。
戾皇大怒,身为皇者的骄傲让他无法忍受如此屈辱,一边驱使生灭双文继续磨灭唯一之剑,一边手抵长戈压向剑祖。
唯一之剑都弯曲了起来,然而剑祖已经放弃了求生之意,只管前进,将毕生之道都聚于这一剑之上,而随着他再次加注力量,剑身猛然反弹,突如其来的强横力道直接将灭生戈高高弹起。
戾皇在这一刻愣了愣神,而等他回过神来,眼中只有越来越近的剑光。
他怒吼了一声,抛出了灭生戈,将生灭双文分别凝聚在左右手上,而后他双手合击,在唯一之剑堪堪刺中其身之时将剑夹住,并果断向后退,以抵消唯一之剑的冲击。
破碎的剑光如雨一般飘洒,剑祖全身都破烂不堪,几乎流干了全身的血,但他一往无前的意志让唯一之剑在残缺的情况下挣脱了戾皇双掌的钳制,而后穿透了戾皇的心口。
戾皇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一滴神光艳艳的血慢慢滴下……
复杂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间,他抬手按在血洞之上,光芒一闪便让皇道之身恢复如初。
转过身看去,唯一之剑消失,只剩身体残破不堪的剑祖和完好无缺的竹剑飞叶。
“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强大。可惜你不是我的属下,我只能杀了你永绝后患。”戾皇带着遗憾和赞许说道,连对自己的称谓都变了。
“哈哈!此生无憾矣!”剑祖豪气冲天地大笑,身体虽在慢慢湮灭,但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因为他再次创造了奇迹。
戾皇无言,只是抬手一挥,生灭双文同时落下,印在了剑祖身上。
剑祖依旧是从容不迫,负剑于身后,静候最后一刻的到来。他硬抗生灭双文数次,早已被重创了本源生机,更是耗尽全身力量,即使想求生也不可能,更何况他本就没有侥幸之心。
炽烈的神光中,剑祖慢慢消散,连他的道剑也自焚了起来。主人已去,忠于他一生的道剑也不愿独存,选择了与主人同赴轮回。
“剑奴!”
最后一点意识消散之际,他听到了痛彻心扉的悲呼,远处有一只浑身伤痕的九尾天狐朝着他奔赴而来,晶莹的眼泪混合着血水洒落,不断地呼唤着剑祖的名字。
“嫣嫣……”他含着笑,带着唯一的愧疚,化为了天地间的一粒尘。
九尾天狐仰天悲啸,在她身后还有浴血追杀而来的至尊,无情地朝着她打出了全力一击。
叶明嫣,即青丘女娇,她的眼中、心中只有已从容赴死的剑奴,停在了剑奴消失的地方,呆呆愣愣,由着那位至尊的攻击落在身上,血水再次溅起,染红了她雪白的皮毛。
“住手,让她道个别。”戾皇抬手制止了追杀女娇的至尊,漠然看着仿佛失了神的九尾天狐。
他手下的至尊不敢违抗命令,停手站在了一边。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女娇叶明嫣化为人身,伤体在缓慢地自行愈合,她想哭但哭不出声,只有眼泪不断掉,直到眼泪也落光,她的心里便空了一块。
死别六百余万年,他重生归来,她也重回青春,终于再次团聚;天下大局她心中有数,虽知道余生不可能风平浪静,也知道她与他仍有分别的那一天,但她不知道这一天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
再一次,她仍没有陪在他的身边,只因青丘遭遇了突袭,一切都像是当年的遗憾重演。好像还有很多话没说,好像还有很多事没做,他就这么离开,留她一人度过漫长余生。
心里缺失的那一块该怎么补回?或许,永远都没无法再补回。也或许,抛下一切,延续他未能完成的战斗,哪怕毫无胜算、哪怕是以卵击石!
“戾皇!你去死!”
叶明嫣嘶声怒吼,九尾天狐本相再现,九尾之上光芒如焰,仿佛要烧塌无边无际的天宇星空,舍弃了一切,只求死战!
“你退下,本皇亲自送她一程。”戾皇挥退了手下至尊,面无表情地踏步上前,抬手便是无生文与无灭文。
那烧穿黑暗的生命之火顶着生灭双文冲来,硬是来到了戾皇跟前一尺处,一只烈火环绕的狐爪探出,迫近了戾皇的眉心。
戾皇岿然不动,冷漠地注视着渐渐停下的狐爪,在离他的眉心只剩下一寸之遥的时候,狐爪停住了,随后化为了灰烬。
炽烈的生命之火熄灭,戾皇的双眼中映出了女娇叶明嫣最后的眼神,凶戾狠辣充满了杀意,但她自焚生机又承受着生灭双文的力量,最终还是没能碰到戾皇,将最后一击定格在了那一寸之遥的地方。
“青丘如何了?”戾皇转身问道。
“回陛下,青丘有帝器望心石守护,属下攻不进去。”这位至尊战战兢兢地说道,“女娇与属下交战,许是感应到剑奴将死,不过一切地跑来了。属下没能拦住她,请陛下责罚……”
戾皇莫测地一笑,轻飘飘地说道:“无妨,你这就去剑宗。记住,除了宫亦谣、花霁语和紫仙,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那绵州城……”至尊犹疑着问道。
“别做多余的事。”戾皇忽然目光冷冽,剜了手下一眼。
“是……”这位至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忙领命而去,生怕再多留一下就会激怒戾皇。
待手下离去,戾皇又一次看向了剑祖和女娇战死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却是移来了一堆陨星,将那对鸳鸯葬在了天宇星空之中。
再转身,他瞳孔猛缩,眼中出现了一道白衣倩影。
她白衣染血,神色清冷,手中提着一颗头颅,凌空踏步逼向戾皇,而那颗头颅还在滴着皇者之血!
“为了阻挡我,你们从异界调来了十余位神皇,一个个来送死,只为延缓我的脚步。”柳心璃淡淡地说道,“很不错的手笔,是祂的安排么?”
“你把他们全杀了?”戾皇咬着牙问道。
柳心璃随手一扔,那颗异界皇者的头颅高高地飞起,随后炸开,死得要多彻底有多彻底。
这一幕让戾皇心中生寒,明显感受到了他与魔皇柳心璃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而这种感受他只在他的主人身上感受过。
“以我魔教教众之生死拖延我,又让异界皇者同时攻入九大圣城拖住人皇九鼎,派遣异界至尊进攻四大圣族、南北两大宗门,使之无法相互驰援。”柳心璃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番布局直戳我方要害,让我方首尾难以相顾,我确实应该夸奖你。你的目标我很清楚,是祂给你的指示吧?”
“可惜我低估了剑奴,让他和女娇拖延了时间,功败垂成了。”戾皇喘着气冷笑,握紧了灭生戈。
“希望……你没有低估本皇!”柳心璃说着,迈动了脚步。
戾皇心中犯怵,因为这一刻他面对的不再是柳心璃的神念分身,而是完完整整的魔皇!
他的阵营谁不知道柳心璃?她是万古千秋以来,唯一能正面抗衡祖皇的至强之人,已经走到了与祖皇同等的层次;上一次她强势回归神州,是在带着伤的情况下脚踏数位皇者的尸骨而回!
戾皇此刻考虑的已经不是能不能战胜柳心璃,而是能不能活着从她手里逃出去。
忽然,柳心璃抬手拍出一掌,浩瀚如海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向了戾皇;戾皇果断以全力施展生灭双文,抵挡正面而来的攻击,又将灭生戈挥舞得滴水不漏来防御其他方位的攻击。
柳心璃一掌拍出,紧接着又是一掌,宛如搬来了整个天穹,全部压向了戾皇,使得戾皇苦不堪言,再次刷新了对柳心璃实力的认识。
当柳心璃第三掌正要打出之际,一道神光从更高远的天穹处降下,击散了她的力量又快速消失,而戾皇也不见了踪影。
柳心璃眼神冷冽,长叹了一声,那位还是没忍住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