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城外,旷野之上,随着轩辕珞殒命,四野再次寂静。
苏辰收起竹剑,冷冷地扫视了下方的人一圈,朗声说道:“今日本座不得已出手,只为还世间一个真相!我剑宗弟子正直良善,从未做过偷鸡摸狗的事,而轩辕家为了对付本座、挑起仙魔之争,竟污蔑我剑宗弟子,此事宣告天下,望你等莫再受到蒙蔽!”
司马智睿等人心中暗叹,只能一一发声澄清事实,否则他们怕是会死在苏辰的手上。
这主拳头太硬,连至尊都能杀,真不知道天下还有谁能制衡他,今日只能认栽了。
孙奇和周亚感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他们都脱离剑宗了,先生还会为他们犯险,搏杀至尊、压制真神,为他们夺回清白。
事情既已解决,苏辰也遣散了围观众人,让他们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司马智睿四人也带着苦涩的心情去了菩提山,因为三皇宴还在进行,各家都有晚辈在参试。
众修士很快就散去了,而轩辕家至尊败亡的消息也很快会传遍天下,成就苏辰的威名。
后续会如何,苏辰不怎么关心,两个小弟子根基受了损,他还得想办法给他们补回来。
“看样子得走一趟云萝宫了。”苏辰叹气道。
“先生,我们不要紧的……”孙奇弱弱地说道,他想拒绝,但曦月皱眉看着他们,让他有些害怕。
“根基都受损了,还说不要紧?”苏辰果然一瞪眼,没好气地说道,“给老子回剑宗呆着去,养好了再出来蹦跶!”
“可我们已经……”周亚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苏辰阴沉无比的脸色后就不敢开口了。
南宫旻不客气地削了周亚一巴掌,说道:“让你们回去就回去,脱离师门怎么了?难道师门还不认你们了?罗里吧嗦的,我看你们就是找削!”
眼瞅着曦月、安定武和宋拯都在撸袖子准备给他们一人来一下后,孙奇和周亚连忙点头,表示会乖乖听话。
然后,南宫旻、宋拯和安定武就带着两个小弟子回剑宗,苏辰和曦月则准备去菩提山露个面,敲打一下那些反魔势力。
刚转身,夫妻两人就看到了摩云仙子,她也没有离开,似乎在等谁。
其实,他们两个跟摩云仙子并没有交集,只是妙欲堂曾给苏辰上报过关于她暗中关注魔教弟子的事,所以苏辰对她有些印象。
摩云仙子平静地走上前来,却是向苏辰行了一个道礼,又道:“苏教主,可否赏脸喝杯热茶?”
“前辈言重了,请!”苏辰还礼说道。
三人便去往了泰王城,在春风楼共同饮茶,寒暄两句认识了一下后,苏辰便直接问摩云仙子,是否有什么要事。
“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心中有疑惑,想请苏教主解答一二。”摩云仙子矜持地说道。
“前辈请讲,晚辈定知无不言。”苏辰认真地说道。
他听说过一些事情,知道摩云仙子也是秉持仙魔不两立观念的人,但她有同样是玄陵、顾长惜的好友,因此对她十分客气,也愿意和她探讨一些关于仙魔的事。
摩云仙子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司马氏、天子监、太极门和金华寺也都参与了此次事件,苏教主为何独独杀了轩辕氏的人而放过他们?”
苏辰笑了笑,说道:“轩辕氏跟我早有仇怨,我也不是第一次杀轩辕家的人了,所以没觉得杀了轩辕珞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多一笔账罢了。但三教和我的关系颇有些复杂,曾经并肩守护过九州,所以我不想将脸皮彻底撕破;至于司马家嘛,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有深仇大恨,没必要结仇。”
“仅是如此吗?”摩云仙子继续问道。
苏辰抿了口茶水后,轻声道:“来的时候,我曾想过给这些人借口挑起仙魔大战,然后将反魔势力打疼打怕了,让他们不敢再搅弄风云;不过后来又仔细想了想,这样做未免太过意气,因为战争一旦爆发,不知会流多少血,这始终是削弱了修界的力量,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想杀鸡儆猴。若他们能知难而退便再好不过,真要执迷不悟,非得跟魔教硬碰硬,再开打也不晚。”
“我行走人间三十三年,所见、所闻皆在告诉我魔教并非邪恶,与我固有的观念大不一样。”摩云仙子轻叹道,“魔教隐于南疆千百万年,已横跨了两个小纪元,但仙道宗门对魔教的印象似乎都还停留在仙魔纪时期,有关魔教在近古时的记载几乎没有,所以很多人都还认为魔乃邪恶。苏教主,你如何看待仙道对魔道的这种态度?”
苏辰轻轻笑了,曦月则无聊地把玩起了手中的茶杯,摩云仙子看着苏辰等他的回答。
“仙魔之分是个老话题了,各家都有各家的理,很难说服谁。”苏辰坐直了身子,袖着手说道,“当年,仙魔大战结束,但两方的血仇还在,而吾皇不能久驻人间。一旦失去了她的压制,仙魔之间迟早会再起战事,所以吾皇让我教教祖统一魔道各宗门,创立魔教,并奉吾皇旨意退入南疆,这其实是抱了抚平仙魔之分的想法,让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来淡化血仇。”
“在近一千万年的时间里,仙道据九州、魔道隐南疆,的确相安无事到了今日。但仙道对魔教无记载,只保留了过去的血与怨,让很多人至今都对魔教抱有敌意,我认为不可取。”
“其实仙魔大战的本质是什么?不就是人族的内战么?仙源于人族,魔亦源于人族,两者的根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不同。仙魔之战,就像是两兄弟闹了矛盾,原本只是吵吵架,结果没收住,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战争;后来,终于有人想结束这场战争了,也做到了止战,但两兄弟之间打了这么久,在根源上的分歧没有解决,只能分居两地,让彼此都先冷静下来,有机会了再好好谈一谈,将矛盾给彻底解决掉。”
“同样的事在魔教也有,我入主魔教的时候,仍有人觉得仙道修士都是一群虚伪的小人,直到魔教加入六宗联盟,与仙道的盟友们共过事后,他们对仙道的刻板印象才有改变。”
“止战很容易,改变观念则很难,我想做的就是改变世人对魔道的刻板印象,尽力避免流血冲突。”
说到这里,苏辰喝了口茶润润喉,他一下没忍住,就啰嗦了这么多,而摩云仙子则在品味他的这番话,似乎对曾经的流血战争有了新的认知。
从她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魔教重返九州后,一直呆在魔隐森林,即便有人行走在外,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她曾关注魔教弟子,甚至还发现这些魔教之人行善颇多。
她曾见到有魔教修士清剿山匪,让过往旅人免掉劫难;也见过魔修移山开路,让偏远山村的人便于出行;还见过魔修斩灭妖邪,救下了无数人……
这一切见闻都是她会动摇的原因,魔教似乎与古籍中的记载不同,也与自古流传的说法不同,所以她开始反思仙魔,更想从魔教教主这里了解更多,然后再重新划分仙魔。
苏辰说出了自己对仙魔大战的认识,也道出了这场战争的本质,让摩云仙子颇有种破开云雾的感觉。
“所以,苏教主始终认为仙魔本是一家,不该有对立,对吗?”摩云仙子再次问道。
苏辰郑重地点头,答道:“是的,至少我认为流血的战争可以不用发生,因为仙魔最初的纷争仅仅是因理念有所不同,其实在仙魔纪以前,人族从来就没有细分过仙和魔,你修的任何道都是大道,无仙道亦无魔道。”
“如果仙魔之战不可避免呢?”摩云仙子问道,“苏教主,你认为两方要重归一家,真的能避开流血的战争吗?”
苏辰自信地笑了笑,说道:“我不希望战争发生,但从不畏惧战争。”
摩云仙子叹了口气,今日一见,她已清楚苏辰的行事风格,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惊天动地,反魔势力仍是低估了苏辰,因为无人能相信,他以神王境逆伐至尊境成功,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由不得仙道不信。
与苏辰敌对,注定了要尝尽失败,这就是摩云仙子对苏辰的评价。
战争未曾发生,但已经在酝酿,只看仙和魔谁先挑起;而略过战争后,摩云仙子又请教了一事,那就是仙魔是否能共存于一体。
苏辰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亲身向她展示了一番。
两种截然不同、背道而驰的力量共存于苏辰身上,如水乳交融,且他可以任意转换身上的气息,忽而为魔、忽而为仙,但最终都归于一体,没有任何仙魔的分别。
亲眼所见,摩云仙子感受到的冲击更甚,而曦月还笑嘻嘻地补充道:“前辈有所不知,世上不光苏辰能做到仙魔合一,还有个年轻人也做到了。”
“还有人能做到?是谁?”摩云仙子问道。
“他的长子,苏亦。”曦月替苏辰答道,脸上始终带着笑。
“犬子确实做到了这一步,而我相信会有更多后人能做到仙魔合一。”苏辰说道,“只不过,要做到仙魔合一,首先应该舍弃仙魔不两立的观念,否则在心境上就已经失败了,永远也无法达成。”
更重要的后续,苏辰就不打算说了,内宇宙之路还没有彻底完善,是否具有普适性还需要更多验证,不能盲目地广而告之。他和曦月、龙卿言有共识,要把内宇宙之路呈现给天下人,他们首先要走到足够高的境界,提炼出以内宇宙为核心的体系,将之彻底完善。
新体系的出现,必然对旧体系造成冲击,所以他们要缓缓图之,先从身边人开始,逐步让更多人接受。
这个过程注定会很漫长,因为观念的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否则只会引起整个修界的崩溃。
当然,更重要的是验证内宇宙的普适性,如此才便于广传天下。
摩云仙子最后告辞离去,与苏辰的交谈,让她对仙魔又有了新的认识;苏辰说不好她会不会接受新的观念,但至少能确定,她不会死抓着魔教不放了,也算是少了个敌人。
“人心最难改变啊,看来要更快地解决仙魔分歧,还是要打一场才行。”曦月幽幽地说道。
“该打就打,没什么好考虑的。”苏辰耸肩道,“只有一方被打趴下了,才有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一点认识我还是有的。”
“是啊,不过魔教真和仙道宗门开战的话,你真不要我们帮忙吗?”曦月挑眉问道。
“有啥好帮的?”苏辰失笑道,“以魔教现今的底蕴,足够跟三教联合起来的力量扳手腕,至于其他的宗族,说实话还真没入我的眼。我想未来真要是打起来了,观望的人会比参战的人多,只要魔教和三教分出了胜负,其他的势力就好解决了。”
曦月点头表示赞同,仙魔之战其实就是人族的内战,非人族大概率是选择冷眼旁观;而人族也不会全部参战,所以这场战争将会是魔教和儒、道、释三教之间的交锋,更多势力会选择观望。
仙魔再战的规模不会比第一次战争大,这是可以肯定的。因为有着一千多万年的缓冲,又有近两百年来的变革,在某些层次上,仙魔之间的纷争早已经没那么激烈了,两方再次开战不可能将所有人族修士都卷进来。
夫妻俩一边聊着,一边前往菩提山金华寺,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没道理不给反魔势力一些震慑。
当苏辰和曦月一起出现在菩提山下时,得到门人禀报的元空都忍不住呆了一下,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猜测他们突然来访的目的。
犹豫了一阵,他遣人去通知阳无极和程颐,一同会见魔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