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们毫不避讳,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着站在人群正中心的女子,他们越说越兴奋,一个个仿若事后诸葛,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宁茗微蹙着眉,面对眼前的景象,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一个自小生活在深山中的少女,何曾面对过这场面。
前一刻她还是人们口中的活菩萨,后一秒却变成了草菅人命的侩子手。
药堂虽开立不久,但受宁茗救济的人却不少,她不奢求人们能站在她身后,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一张张和善的脸,此时此刻竟变得如此刻薄狰狞。
苏姌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宁茗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处传来,宁茗眼睫微颤,愣愣抬眼。
视线交触,苏姌展颜一笑,递给了宁茗一个安心的眼神,轻捏了捏掌心。
她回头,慢慢扫视着那一副副“义愤填膺”的面孔,这一张张标榜着“正义”的面孔下,又有几人是真心为这老汉出头,只是幸灾乐祸罢了。
在苏姌近似压迫的视线下,四周慢慢归为平静,众人抿着嘴角,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静。
人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生物,善与恶往往就在一个眼神、一句话语的界限间徘徊,而气氛便是催化剂。
有了气氛,人就会从众。
见人们安静下来,苏姌才开口。
“说够了?”
此话一出,没有人吭声。
即使他们心中再不满,此刻也纷纷收敛起了脾性,不敢多舌一句。
宁茗只是个平头百姓,一个只身上京的孤女罢了,若真有什么来头,也不可能在这儿抛头露面的开什么医馆。
而这位苏小姐就不同了,堂堂尚书之女,可不是他们这些贩夫走卒可以得罪的。
欺软怕硬,惯是如此。
“你。”苏姌抬了抬下巴,看向满脸泪痕的老汉,“听说你昨日将你儿子欠的赌债给还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你说你连给你妻子治病的钱都没有,怎么突然间就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了?”
老汉瞳孔一颤,怎么也没想到会被问这事,他支吾了半天,愣是没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这都是我和我家婆子辛辛苦苦存了大半辈子的钱,我们劳碌了大半辈子,难道就不能有点积蓄吗!”
“可以啊。”苏姌道,“只是我很好奇,既然手头上有这么一笔钱,为何不找个好点的大夫去治病呢?从你的言语中不难发现,你根本就瞧不起女大夫,既然你手头上有这么一笔钱,为何还要来骗医骗药?”
“义诊为得是那些穷苦百姓而立,救济的是那些真正吃不起药、看不起病的人。你明明有钱却跑来义诊,明明不相信宁大夫,却苦苦哀求,求她为你妻子治病……为什么啊?”
紫衣少女偏着头,似是不解,她一步一步的上前,最终蹲在老汉跟前。
如葱尖般白嫩的指尖指了指地上那一卷草席,清脆的嗓音中带着三分天真、四分探究。
“你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盼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