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一夜未歇。
水坞做了简单的清扫还是很脏,出门在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
秦衍风取来水坞下的旧柴,花了好些力气才在门口生了一堆火。
柴受了潮,随着焰火升腾起冲天浓烟。
江娴被呛的不行,她用袖子掩住口鼻,正想让他快灭了灭了,突然看见他的伤腿。
她愣了一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拿出草药,问:“现在有火了,可是去哪里给你煎药呢?”
“不用。”秦衍风瞟了眼草药,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自己挑挑拣拣选了几粒吞服,再用金疮药重新给自己包扎。
杜太医给的都是好东西,秦衍风对腿上的毒并不在意,反正再烈的毒,也能轻易化解。
江娴见状,估计他看不上自己给他抓的药了,她将药包往身后藏了藏,转身离开。
秦衍风侧坐在火堆旁边,面具下的目光却尾随江娴。看到她手里捏着的一角油纸,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他问她,“你胳膊上的伤怎样了?”
“……已经好了。”
“哪有那么快?过来,我看看。”
江娴呆在原地。
秦衍风声音一沉,“过来。”
虽然语气不怎么和蔼,但江娴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无奈之下,只好走出去,挽起袖子给他看,“真的,我不骗你,已经好多了。”
伤口初愈,明显的疤痕泛着粉红。秦衍风一看就知道得再涂点儿药,他冷声道:“坐下。”
江娴“噢”了一声。
秦衍风取出白玉药瓶,挖了一坨绿色的药膏均匀抹在伤疤处,“这药多涂没有坏处。”
“噢。”
“不会留疤。”
“……噢。”
秦衍风不说话了。
江娴把天聊死也很尴尬,她眼神乱看,瞧到秦衍风扎着纱布的伤腿,又看到自己的手臂,莫名其妙“噗嗤”笑出声。
秦衍风抬眼,不懂她的笑点。
江娴乐不可支,给他解释,“回京途中真是艰难坎坷,这才几日,手手脚脚全遭殃了。咱们就是一对难兄难弟。”
说到此处,江娴已经笑弯了腰。
秦衍风原本没觉得好笑,这会儿听到她的笑声,不禁莞尔,“谁跟你当兄弟。”
“那当姐妹吗?”
“……胡言乱语。”
江娴和他相处时间一长,没那么畏惧了,这会儿还有胆子调侃。
等上好药,她睡意袭来,将包袱里的旧衣薄毯子铺在地下,抱着膝盖侧躺,蜷缩在角落里。
地上很硬很冷,门口的火光像冬日的太阳毫无温度,她身体瑟瑟发抖。“宋七”就在水坞另一边,她只要说一声,他就能听见。
作为“赏银”,她有权要求他做任何事。
可是江娴觉得没必要。
她冷,他也冷,大家都不容易,只要坚持到回京就好。
江娴抱着这种想法,迷迷糊糊地睡了。
秦衍风往冒烟的火堆加了两根柴,随即靠在门框上,蜷起左腿,伸长右腿,抱剑闭目养神。
天地寂寥,雨声沙沙,落在池塘里,荡起一圈圈觳纹。
不知是火堆的烟味太浓烈,还是后半夜太冷,江娴越咳越凶。
秦衍风本就没睡着,听她咳声,更是睡意全无。
他起身去拿水囊,摇晃了一下,发现水所剩无几,如果给江娴喝了,他恐怕只能接雨水。
秦衍风倒是无所谓,她身体不好,肯定是紧着她来。
“起来喝水。”
江娴朦胧中以为自己在裕国公府,她就着水囊抿了一口,“谢谢你啊秦衍风……”
秦衍风吓地手一抖。
估计是做贼心虚,他冷冷纠正,“我是宋七。”
这话说完,江娴也渐渐回神。
她目光聚焦在那张恐怖的面具上,瞬间清醒。
短暂的呆滞后,江娴一脸歉疚,“对不起,是不是我晚上咳嗽吵醒你了?我待会儿注意点,你先睡吧。”
秦衍风沉默地凝视她,“我并不觉得吵。”他将水囊递给她,“喝水。”
“不了。”江娴摇了摇头,“水好像不多了,如果我喝掉你喝什么?还是算了……”
“叶荷萱!”秦衍风厉声打断她的轻言细语,胸口好像堵着一团闷气,咽不下,吐不出。
她怎么可以心细到这种地步?
好像从来不会为自己争取,不会自私自利,只会帮助别人保护别人为别人考虑!
这种软绵温良的性格,以后被人算计都不知道!
“把、水、喝、完。”秦衍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命令。
隔着面具,江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气愤。
不就是喝水吗,这咋还急眼儿了呢?
江娴顿时紧张起来,抱着水囊连连安抚,“喝,我喝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