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安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也听到沈源提到他在想家。
想家,是必然的。
过去三年,除到部队服役的第一年,他回过一次家之外,已经有两年半也没回到大西北了。他想念那片贫瘠的土地,想念那片无尽的荒凉,也想念那片土地上满脸沧桑却朴实的人,和一声声亲切的乡音。
赵之安蹲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黑色皮包。那是他的文房四宝。八壹中文網
可摊开宣纸,他却举着笔迟迟没有落墨。纵然心中万般种种念想,可能表达出来的不及所念之万一。
沈源见到赵之安这是要耍墨宝了,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嘴上,意示大家禁声。自己则快速擦干了脚,走到赵之安的身边,殷勤地为他倒墨,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之后安安静静地退到一旁。
赵之安的书法以前在旅里是出名的,现在到了军校也是小有名气。难得“书法家”今夜有此雅兴,这后勤保障是一定要做到位的。
片刻过后,赵之安终于弯下腰,毛笔轻触墨水,待吸吮饱满之后,便开始在纸上挥笔洒墨。
沈源背着双手安静地看他笔下缓缓写出来几行刚劲有力,且行云流水的行草时,忍不住念道: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好字!”
赵之安又沾了沾点墨水,继续默写。
……
“持借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好!好字啊!”沈源说着就准备伸手去拿这幅字,不想却被已经在旁边静候多时的张文博捷足先登,一把抢了过去。
“嘿嘿,这次轮到我了。我得好好保存着,说不定啊,之安以后变名家了,我就发了。”
“没出息!当书法家有什么好?要当就当将军。你想啊,以后你家里挂着赵将军墨宝,哪岂不是比书法家更气派?更有面子?更能在外人面前嘚瑟?”
沈源没抢到,心里有些不甘心,撇着嘴教训张文博没见识。
“将军?那好啊!之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要努力啊!”
赵之安转过身,看着张文笔,忍不住被这伟大的目标逗笑了,但好的期望总是要有的嘛,便点点头笑道:“好!我试试啊!”
已经拿到赵之安三幅字的欧南高兴地鼓起掌来:“这就对了!人嘛,活着总是要一个目标,或是理想。万一就实现呢?”
“对,对,对!我们上中学的时候不是流行汪国真的诗嘛,有一句怎么说来着,大概意思就是“这事我曾抗争,成败不必在我。”,之安,我们拭目以待昂!”沈源就为他收藏了一柜子的字,他也得鼓励赵之安努力。
赵之安淡然一笑,不反驳,也不虚伪地再去谦虚一番,只是默默地再次摊开笔墨,轻道:
“欧南说的好!这人嘛,不仅要有一点理想,更是要有一点情怀和一些信仰的。”
人活一世不过七八十载,若无一点情怀和信仰支撑,在岁月的洗刷下还有多少理想可以坚守?赵之安无法想象行尸走肉的一生该有多么无聊。
自从她放弃大学,坚定地走进军营的那一刻,一直推着他前向走的就是心中的那份越来越浓烈的情怀,和越来越坚定的信仰。
“情怀。好,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共有的情怀干杯!”
欧南拿着水杯走到每个人面前,有杯子的碰杯子,没有杯子的,就直接用杯子碰在对方的手上。
能进走进这个军校校园的,谁心中不是有着一份家国情怀?
四个年轻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
……
冉月明搬出自己小凳子,坐在江可欣面前,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的脸。
“干嘛?”
江可欣拿着“随身听”听歌,见冉月明用这么这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就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问:“是我脸哪里花了吗?”
冉月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向章澜,问道:“澜澜,你说,我们的可欣漂亮吗?”
章澜噗的一下笑出声来,这问题好像是个要命题。怎么回答都会是错。
说江可欣漂亮吧,她还真不是美人之列;可说不漂亮吧,她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气质在,可爱也在。总之,就是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姑娘。
这应该会是传说中的第二眼美女了。
可这种话应该怎么说才让双方满意呢?章澜不知道,她望向江可欣。江可欣也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于是,把眼一闭,很中肯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就觉得可欣不美,但很好看啊。这个问题嘛,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问题。像张曼玉那么美的人,不也是还有很多人说她不好看呢。”
“按你这么说,就应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了吧?”冉月明若有所思道。然后又拿来镜子对自己的脸左右盯着看。
江可欣心里有些发毛,推了她一下,问道:“月明,你到底想说什么?”
“欣欣,那个赵之安是不是喜欢你啊?”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把旁边的章澜、刘楠都吓了一跳,就连江可欣都吓得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得有些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简直就滑天下之大稽!
这怎么可能嘛!
江可欣快速地回想从开学第一天开始,他们在火车站见到的第一面到今天水房偶遇,他与赵之安见面的次数加起来,十个指头都能掰得过来。
现在竟然被人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闲话。江可欣用手指戳了一下冉月明的闹到:“月明!你……你……你这是在胡说八道!”
此时的江可欣恨不得把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室友给活吞了。
章澜也站了起来质问:“冉月明,你说什么呢!”。这学期江可欣几乎和她形影不离,她每天遇到什么人,做什么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冉月明见她俩激动的样子,不屑地摇摇头,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你们俩啊,这里面有点迟钝!嗯,就这里,百分百有点钝。”
“月明,她们俩都钝,就你不钝。那你倒是说说,赵之安怎么喜欢我们家可欣了?”刘楠虽然不懂这些,但她还是愿闻其详。
“佛云,不可说,不可说,一说皆是错。”
冉月明装模作样地摇着头,一本正经地说着,见到大家都盯着她看,则哈哈笑着倒在了床上:“别啊,别对我有敌意啊。我就是随口乱说的。”
如果这时候自己不后退,估计就要被她们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这种事,冉月明只能意会,如果真要她说个子丑寅卯来,还真说不出来。
“以后不准胡编乱造了。”江可欣轻轻地拍了拍胸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刘楠也马上附和道:“就是!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廖队长知道了,会扒了江可欣的皮!”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说着好玩嘛。以后不敢了!”冉月明摆摆手,四脚八叉地躺在床上终于闭上了嘴,可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反正她就是感觉那姓赵的小子有点问题。
心里还暗想:“你们不是要证据吗?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证据。等着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