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安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向学校留下的一辆大卡车走去。
“喂,赵之安,你什么意思啊?”沈源刚坐下来,这小子拔腿就走,这是不给谁面子呢?
赵之安头也不回,只是丢下一句:“地方太窄,不够你用,我给欧南腾个位置。”
“这地方小吗?小吗?欧南你说说,这大坝,小吗?”
欧南环顾了一下四周,长长的大坝,来来回回穿梭的抗洪人,这怎么会小呢?他不太明白。
不过,再不明白,都不影响欧南往自己嘴里扒拉几口饭菜,还嚷嚷着:“不,不小啊!”
刘乐圣拍拍欧南的肩膀,看了一眼沈源,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直径向堤岸走去。
“咱们的车不回去吗?”赵之安走到正在帮忙卸沙袋的士官问道。
“回。等一下的回来。”
“他们去哪了?”
“听队长说,好像是前面的清砂镇有些受困群众没来得及转移,他们中午就……”
“赵之安!”
“去!叫上30人,上车!”
听到队长的命令,赵之安心里一百个想要问:去哪里。但这时候,服从命令却是下意识的动作:“是!”
他跑到发放饭盒的地方喊了声:“汉指的!来30个人,上车!”
话音一落,赵之安身边立刻围满了人。眼看着已经满了30人的编,却看见沈源也跑了进来。
赵之安向他使得了个眼神,意识他闪开。可这货竟然低着头,跟着人群就往队长和卡车那边跑去。
“沈源!你给我……”
一道身影从赵之安的身边掠过:“没用!你能喊停他,他就不是沈源了。”
“喂!刘乐圣,只要三十个人!”
刘乐圣回头看了一眼赵之安,笑道:“宝气!”
在他眼里,这种时刻队长要带人走,十有八九是什么地方有更危险的灾情等着去救援。
怎么可能错过这种机会!
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穿山猴一样瞬间就爬上了车。
队长虎着脸,看着车上满满的一车人:“赵之安!”
“到!”
“这是三十人吗?”
“报告!是我数错了!”赵之安也看了车上一眼,这车人,少说也有三十七八个。
赵之安把心一横:“我让他们都下来,重新排队,我重新数!”
队长愤慨看着赵之安一眼,这小子分明就是知道在灾情面前,浪费一分钟都有可能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还重新下车?点数?再上车?这兔崽子给竟然给他来这一招:“乱弹琴!快给老子上车!”
“是!”
赵之安嘴角微扬,立马转身准备拉着车身就要爬上去,却看见两只手都同时向他伸了过来。
那是刘乐圣和沈源的手。他们像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暗中较量着,想看看赵之安到底会选择谁的手。
但下一秒,赵之安却直接一人一只手,两个人都同时握住。
两个老兵像提鸡仔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拉上了车。
7月的汉江,即便是暴雨过后,江水翻涌,仍旧不会降低气温。只要不下雨的天气,这天地之间就像一个大蒸笼。
更何况这站了满满一车的卡车,更是让人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
就连平时最闹腾的沈源,此时也没有半点抱怨。他和所有的人一样,神色凝重地看着正被洪水肆虐中的家园。
滚滚的洪水席卷一些已经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物体,在水里浮浮沉沉,一些地势较低的房子,此时已经只看见了屋顶。
“听天气预报说,上游还在暴雨!”
“已经第三次了。”
身边有学员小声地嘀咕着,欧南紧抿着嘴,快速地用手摸了一下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可下一秒,又有新的眼泪涌了出来。
不得已,又快速抹了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在动了一下胳膊而已。赵之安挪了一下,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挡住了所有视线,轻声道:
“会过去的。”
因为路况很不好,车身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后才到达目的地。刚一下车,赵之安就看见几个学员正在抬着一个人向这边跑来。
他们奔跑的步伐有些踉跄,且步履凌乱,看得出来,他们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赵之安和身边的人赶紧跑过去帮忙。走近了他才看到,担架上是一个满脸全是划痕的小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
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她身上的衣服全是厚厚的一层淤泥,头上的头发和泥巴结在一起,上也是一绺一绺的搭在脸上。
“怎么了?”赵之安一边接过他手里的担架,一边问道。
“她爬在树上,但还是被洪水被卷走了……好不容易给拉回来!”
说话的人气喘吁吁,赵之安一边听着有点熟,抬眼一看,竟然是方扬。
“方扬!”
“赵之安!你们怎么也来了!”
“来接替你们!”
方扬甩开赵之安的手:“我这里不用,快!后面还有。”
可当他们跑到后面的时候,遇到的人不是背着伤员,就是报着孩子,还陆陆续续有一些担架抬着重伤从他们身边经过。并且拒绝帮忙,只是不断的催促:
“快!后面还有村民没出来!”
上游暴雨不断,而这个清砂镇正好有长江的细支穿镇而过。洪水来势汹汹,有些人来不及转移,瞬间就没过了逃生的路。
有的村民往最高处的大坝跑,有的村民则直接爬上了房顶,而那些正在转移路上的人,只能就近找一棵最高的树,快速地爬到了树上……
救援的人先遣部队到了这里采发现,滞留的村民太多,他们人员太少,继续增援。
这才有了队长在大坝上清点三十个人的那一幕。
不是他不想多带,而是大坝上也必须留人。大坝之下,就是汉江几百万的老百姓,更加不能出事。
当队长带着赵之安他们来到一个村庄前的时候,地方武装部的人正在带着民兵张罗着十几艘救生艇和橡皮艇。见到他们来,高兴地喊道:
“解放军来了。太好了……这天看着又是快要下雨了!有增援,就有希望了!”
“是啊,必须在晚上9点之前把所有群众撤离。”
听到他们这番话,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了时间的重要性。二话不说,三三两两的就各自登上了不同的救生艇和橡皮艇。
赵之安甚至都没去看身边的人是谁,就上了艇。好在每艘救生艇上都有一名武装部的同志,他们即是向导,也是保障人员。
当他们终于靠近村庄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天边偶尔裂出几道的闪电划破黑灰色的天际,随后便有几声闷雷远远传出。
山雨欲来风满楼,令人窒息的压抑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