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连长真的发火了,赵之安撇撇嘴,乖乖脱下身上的一堆“挂件”。
背囊,战术背心、防毒面具、急救包、工具箱、水壶,还有三把95式……堆起都有小山高了。苏向北看着这堆玩意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实在没忍住,抬起腿朝赵之安就是两脚过去:
“你个憨包!哈戳戳的!真是土地爷卖房子——神不住了!”
“噗!”本来还低眉垂眼的赵之安听到连长这话,再也绷不住了,抿着嘴地笑了起来。
看到这娃笑,苏向也轻笑了一下,但马上又板起脸,对着赵之安的屁股又是一脚过去:“你笑个锤子!再发现你帮他们背东西,看老子咋个收拾你!快跑!跑起!跑起!”
“是!连长。”
看到赵之安矫健的身板一溜烟就跑了老远,苏向北自言自语:“硬是个好苗子咧。”
赵之安正跑得起劲时,身后又响起了连长的声音:“赵之安!”
他转身,回头,原地跑,老老实实等着连长训话。但没想到对方却突然柔和地对他喊了声:“不要想得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一句,他没有再飚四川话。
六天后,拉链的队伍回营了。
大家走回宿舍,直接摊在床上,有的甚至连解放鞋都没脱。
“之安,连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什么事?”
“连长没说,不过,他虎着脸,怪吓人的。赶紧去吧。”
赵之安有点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来的时候,他可没惹他啊。
“报告!”
连长看到赵之安傻傻站在门口,一把就把他提了进去,兴奋地对着他肩膀一阵猛拍:
“你个瓜娃子!你嘿我哟!我以为你娃娃年底要滚了”
“连长,怎么了?”赵之安看到连长这阵仗,心里也开始噗通噗通地打鼓。
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得让自己表现得平淡一些。
只要不去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来!赶紧拆开看看!快看看!通知书!指挥学院的通知书!你个憨包,你嘿着我了。”
“真,真的?”听到连长的话,赵之安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年底退伍的准备。
三年前高考失利之后,赵之安毅然投军,就是为了从部队得到一个考军校的机会。
或许每一个男孩心里都曾经有过一个从军梦。赵之安也不例外。
正当赵之安颤抖着准备打开通知书的时候,门外一个声音大大咧咧地传了过来:“连长,连长!考上了,考上了!政委说已经接到通知了!”
指导员李杰甚至没有看清连长办公室里还站着一个人,就直接跑到连长面前宣布这个好消息。
“我一回来就直奔政委办公室,想尽早汇报让赵之安再留一年,再考一次的事!没想到啊,政委一看到我,就把这好消息给我说了!”
“指导员……”赵之安一听,鼻子顿时就酸了。
若说刚才拿到通知书时他还能稳住自己情绪的话,现在听到指导员一回来就为了自己的事去找政委,赵之安鼻息一阵酸爽,眼就红了。
“呀!你也在这里啊!”
这时,李杰才看见这里还站着当事人:“,唉,不过你怎么这个贵阳啊?这是好事啊!怎么还红上眼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连长,指导员,你们……你们……”赵之安此时千言万语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嘴唇哆嗦了两次啊,最后是还是选择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
“憨包!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要谢,好好谢谢你自己哟。”
“是啊,每天训练,晚上回来还得复习文化课,不容易。终于得偿所愿,我和连长也可以松了一口气。终于啊,从咱们连队也考一个军校生了!”
赵之安被连长、教导员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指导员,咱们团里考上了几个?”
“两个。你,还有一个是三连的江源。”
江源?赵之安嘴角微微上扬,当年他们两个分在了一个新兵连,后来又被一起分到了一个单位。
虽然不在一个连,但却也时常在球场上切磋。没想到如今,又一起考上了军校。
“连长,指导员,我吃了晚饭想请假去一下三连。可以吗?”
“哈戳戳的,快去,快去。你们两个瓜娃子碰个头,做一下准备也好。”此时的连长又恢复了他作为一个四川人该有的语调。
赵之安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那,那我先回去了。”
“不行!今天得跑个十公里,再去三连串门!”苏向北打趣到。
“是!我跑完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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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千里之外的东北黑土地上,也有一个人接到了汉江指挥学院的通知书。
这人,便是部队大院长大的江可欣。
她常听院里的长辈们讲谁谁家里出了个坑爹的娃,却从来没有听说谁家里有个坑娃的爹。
不过,在江可欣活到18岁的时候,她总算是遇到了一个。
这坑娃的爹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爹,江大山。
就因为老爹的一句话,她就像个被拧紧的发条,在江大山松手的那一刻起就吧嗒吧嗒地自动运转起来——整整军校四年的时间里,她像个陀螺一样,一个人争着、抢着干完了所有的内务。
都是女孩子,都是学员……为什么唯独的父亲要教育她成为那个傻大妞?
四年啊!每每想到这事,江可欣就气不打一处来。以至于很多年后她只要不高兴,她就会直接叫他大名“江大山”。
江大山的想法其实是简单而直接的。就是为了让女儿能融入到大集体之中,能成为一个有责任,有当担的人。当然,也顺便改改她娇生惯养的小脾性。
所以,在女儿接到录取通知书这一天,他特地回到家里,和妻女吃了一顿午饭。
江大山看着坐在身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闺女,心中有些难以言状的不舍。转眼,当年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婴孩已经十八岁了。
他的心中有些感慨,本想说出一些关心体贴的话,可不知怎的,一开口就变了味。
“到了学校啊,别皮,老老实实给我学好、干好、千万别给我丢人。”
“到了学校啊,内务一定要搞好,比如寝室里的卫生啊,要抢着干,争着干。多干点,累不死人!集体生活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担当,也最能培养团队协作精神,一定一定要记住了。”
听着老爷子的谆谆教导,江可欣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点头:
“嗯,嗯,好。我一定搞好内务,扫地,擦桌,洗鞋……总之能干的,我都干了。爸,我一定不给你丢脸。”
“还有,到了学校啊,千万给老子记住了,不能谈恋爱……”
“噗!”的一声,江可欣喷了一嘴米饭出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了,一个糟老头掰什么不好?跟她掰什么情情爱爱的?
这不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着的鬼事嘛!
但她知道这时候千万站到老爷子的对立面,否则,这种“政治课”将会随影随行,不离不弃。于是挤出一个笑脸,先擦了擦桌面,然后才抬起手拍拍江大山的肩膀,态度坚决地表态:
“唉哎哟,爸!您就放一万个心吧!你闺女啥样您能不知道吗?虽然调皮吧但绝对不会调情的!不会!是真不会!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