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被人破门而入,从被窝拽出来,还做着梦。
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被锦衣卫架着走——
他脑袋都是懵的。
嘴唇哆嗦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匆忙指了指边上的药箱。
后头的锦衣卫赶忙将药箱抗在肩头,风风火火,大步跟上。
刘仁被人塞进马车,丢了衣服。
匆忙在马车里套上,才不至于衣不蔽体。
好在,他所住的宅子离沈炼家不远。
他前脚刚迈进来,一抬头,正对上沈炼阴恻恻的眼神。
沈炼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威胁道:“人,给本座治好了,否则——”
刘仁点点头,师父告诉过自己,这些人惹不起。
他看到床上喷出的血,赶紧上前一步,给她切脉。
愣了下,又作势要起身。
“作甚?”沈炼不客气地问道。
因两人是敦伦时候,江弯吐血倒下。
沈炼又不敢挪动她,只得给她盖上被子,将左胳膊露出来,方便诊脉,以为这便够了。
刘仁抬起右胳膊示意:“我还要诊另外一只手。”
沈炼沉着脸,上前弯腰,赶紧将她另外一只手捞了出来,搭在被子上。
床上的江弯此时面如金纸,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仿佛随时都能咽气。
刘仁再次细细切了下右手的脉搏,从怀里掏了掏,动作一僵。
空的。
门口的锦衣卫见状,立刻将药箱给递了过来。
刘仁:“谢了,还好药箱里有备用的。”
说着,开了药箱从角落里摸索着,慢慢地掏出一个瓷瓶。
开了瓶口,倒出了许多的小颗粒,他仔细地数了数,“1234……6,7,8……16,17,18——”
沈炼本是个急脾气,见他这副样子。
双手握成拳,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
好在刘仁很快数完了。
盖上瓶口,将手中的药丸,一把喂到了江弯口中。
江弯的眉头似乎蹙了一下,不多会儿,呼吸似乎清晰了些。
“风心病。”
刘仁下了定论:“活不过三个月,准备后事吧——”
话音刚落,眼前一个人影闪过,衣领被沈炼一把抓住:“胡咧咧什么,本座让你医好她。”
刘仁很少应付这样的场合,若是他师父姜太医来,定不会如此直白。
自然是云里雾里说一会。
婉转再婉转。
偏偏刘仁一根筋:“风心病晚期症状,口唇紫绀、皮肤苍白,下肢——”
一边说着,一边拍打沈炼的拳头示意他松手。
沈炼看了床上的江弯一眼,到底还是松了手。
刘仁瞄了沈炼下身一眼,嘴里小声嘟囔道:“虽说是欲求不满,但是不能生憋,次数多了,对身体不好,容易不行——”
沈炼捏的拳头咯吱直响,刚要冲,被后头人拉住:“大人,冷静,先救人再说——”收拾他还不容易?
刘仁转身,就要掀被,沈炼忙一把按住:“又做什么?”
刘仁道:“看看下肢可浮肿。”
沈炼转头,使了个眼色,屋里的其他人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沈炼冷笑,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好看,这次再惹毛本座,捏爆了你脖子,可没人给你求情了。”
刘仁掀开被子,“双腿开始浮肿了,你看——”
说着,手朝着江弯的大腿外侧,戳了一下。
一个坑。
沈炼无奈地闭上眼。
这个刘仁,总是在不断地挑战他忍耐的底线。
在脑海里,沈炼已经将他凌迟处死一万次了。
怒极反而平静,看他犹如看一个死人。
刘仁向来迟钝,并没有察觉出来。
他解释道:“风心病,属于怔忡,心痹的范畴,本不能过度运动,床帏之事,要适度。”
“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太师祖,自娘胎里就是心疾。当时的神医都断定他活不过五岁……可后来他一直不断坚持,收了我师祖,还将她养大成人,最后云游海外……”
“我师祖若是活着,对风心病倒是颇有建树。我师父应该能学了师祖的三层手艺。”
“若是我大师伯,或许能让她多活些时日。”
沈炼看他瞬间顺眼了许多。
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许多,“敢问你大师伯在哪里?我要怎么寻找他呢?”
刘仁挠了挠头:“这个嘛,我大师伯叫,云机子。”
沈炼点头:“好,家住何处?年岁几何,长什么样子?”
刘仁再次挠头:“家住何处……他云游四海,我师父也找不着他,相貌嘛,我也只是经常听我师父提起他。”
“说天下医术共一石,大师伯占七分,我占一分,我师父占一分,剩下全天下人占一分!”
沈炼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嗤笑,倒是狂妄。
若是能救治江弯,他且忍上一忍又如何。
偏偏这时,刘仁再次说道:“至于他长什么样,我没见到过。年岁嘛,大概比我要大几岁。”
沈炼:“……”
不知年龄,不知住处,不知相貌,只知道叫云机子。
纵然锦衣卫遍布天下,手眼通天,想找到这么一个人,也犹如大海捞针。
沈炼气的胸口直冒火,看了看刘仁,又看了看床上生死未知的江弯。
一口气到底是憋了回去。
刘仁此时,拿了手帕擦了手,走到桌前,刷刷刷地提笔,潇洒地写了方子。
“温肾救心汤加减,制附子、白术、茯苓、黄芪、细辛、五味子、丹参……这个方子,房子里的药材,一样不能多,一样不能少,分量也是丝毫不能增改。”
“你让人熬了汤给她每日喝。在找到我大师伯之前,我保她三个月平安。”
刘仁说着,又把手中的瓷瓶放在了桌子上:“这个,是救心药,万一有急症,咳血了,二十粒。”
沈炼看着此时的刘仁,心底的杀意,烟消云散。
“风心病,不能伤心,不能动怒,不能动情。”
“没动一分,伤一分,三分都动,阎王来救。”
刘仁说完,双手插袖,又缩了脖子,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若无事,送我回去睡觉吧。”
温肾汤很快给江弯服了下去,她脸色好看了许多,翻个身沉沉地睡了。
沈炼看着她的脸,“若是如此,那你就不要对本座动情了。”
他本也没奢望她会对他动情,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虚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