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喋喋不休道:“夫人你是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贫苦百姓,吃过的苦,比走过的路都多,荒年灾年大雨大雪……”
“见得多了,易子而食的事情都见过,还有什么事是稀罕呢,小树林的这点事,还用看么,用脚后跟猜都猜得到……”
这脚后跟猜得还挺准。
清颜扶着她的手,一码归一码,还是为她冲出来帮忙感谢道:“刚才多谢你了。”
芸娘腼腆一笑:“夫人这说得是哪里的话,端谁家碗,吃谁家饭,给谁家干活儿,我芸娘别看字识得不多,可条条道道,我心里头门儿清!”
清颜被她噼里啪啦鞭炮似的呱噪一通。
奇怪的是不觉得厌烦了。
她在后宫的时候,殿里规矩多,除了秀莲和小邓子稍微话多一点之外,其余的奴才都非常的安静。
她以前是习惯了安静的。
现在想想,热闹一点也挺好。
“说得有道理。”清颜认同道。
芸娘很是激动,仿佛第一次得到主人的认可似的,眼眶发红:“夫人,我一定好好干。”
“好。本职工作做好就好。”清颜拍了拍她的手。
这时季云过来了,芸娘看了季云一眼,红了脸,垂下了眼:“夫人,让相公扶你回去吧……”
季云愣了下,刚要上前。
“不用。”清颜拒绝:“你扶着我就可以了。”
芸娘转头询问的眼神看向季云,季云淡淡道:“听夫人的。”
衙役处理后事,清颜等人跟汇通大师告别。
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清颜没回头,既然注定不会有结果,那就不要轻易给人回应。
乾清宫
木胎贴金嵌玉挂灯安静地散发着光晕,殿内地平上铺着黄地回纹边鸾凤纹栽绒地毯。
地毯花纹好看,如今却看不真切。
只因地毯上跪满了人。
南宫烨面色平静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也不叫起,也不说话。
无声的威压,使得底下跪着的大臣心中更是忐忑。
陈桔偷偷暼了一眼陛下额角的汗,心里为陛下没有好全的药捏了一把汗。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陛下如今却执意下地。
简直是儿戏!
角落的更漏里一点点滴落,地上跪着的人,也渐渐有些跪不住,豆大的汗水顺着衣领子直淌。
有的匍匐跪倒,汗水一滴滴滴落在,面前的鸾凤纹栽地摊上。
就在他们开口想要为自己分辨一二的时候,砰地一声,奏折砸了下来。
“尔等真是朕的肱骨大臣呐,好,好的很……”南宫烨冷笑了下。
“陛下——”其中一人跪着往前爬:“陛下饶命啊,是臣贪得无厌,微臣知罪,还望陛下网开一面,饶臣一命啊……”
一边说,一边上前欲抱南宫烨的大腿,被他不客气地一脚蹬开。
“滚远一点。”
“陛下……请您念在老臣侍奉多年,兢兢业业,饶过臣这一次吧……”
“贪污赈灾银,赈灾米以次充好,这桩桩件件,哪一件能让朕容了你?”
“但凡你有一丝的良心,也应该想到灾区百姓的日子……”
南宫烨站起身,手握成拳,想到永州发了水,营城遭了难。
那人以及腹中的胎儿眼下不知情况如何,就让他心如刀割。
恒河决堤,开了个口子,自西向东蔓延开来,两岸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永州稍微地势坑洼的城镇,如今都变成了一片汪洋。
而眼前的人,居然克扣赈灾银,挪用赈灾米粮,以次充好……
“来人——”南宫烨笑了笑。
几个大臣眼看着带刀侍卫从外殿进来,瞬间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陛下,臣一心为了大曦啊,臣有苦衷啊……”
南宫烨抬起了手。
侍卫动作一顿,后退了一步。
“哦?”让朕听听:“爱卿既然一心为了大曦,有何不得已的苦衷。让朕看看——”
南宫烨打开案头的奏折:“以次充好,上等的米粮都换成下等的糟糠,可真是朕大曦的好臣子呀。”
“陛下,灾民数目甚巨,只图温饱便可,便是精细米派过去,杯水车薪啊……”
“是以,微臣斗胆……”那人越说越顺:“将米粮换了下,这样能使更多的灾民果腹,臣一片真心为了大曦啊,皇上——”
“哈哈哈哈哈——”南宫烨仰头大笑,笑得英俊的脸颊都有些一丝狰狞之意。
他笑得不可自抑,眼角都笑出了泪。
他伸手擦了擦眼角,将奏折在手中掂了掂。
上前一步,随着他脚步上前,地上的大臣浑身颤抖,如被雨淋了的小鸡子哆哆嗦嗦。
南宫烨将奏折拍到他脸上:“朕没想到爱卿居然是做账房先生的料,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白米一石二两银子,一石十斗。但凡有灾祸,运输不便,米粮上涨,有市无价。粳米一斗多少钱?”
“你口口声声米贵,粳米贱,可你却等量换了朕的粮食,将朕的米粮流入黑市,差价进了你个人的口袋——”
南宫烨越说越气,一脚踹到他的脸上,将他狠狠踹倒在地。
犹不解恨,他上前一步,用辑里湖丝的龙靴撵了上去。
“朕倒是要看看,郭爱卿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如此鞠躬尽瘁,如此为朕的大曦江山殚精竭虑。”
那人躺倒在地,脸被踩得变形,边上的人见状,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不断以头抢地,磕头告饶。
“来人——”
南宫烨低头看着脚下的畜生,“将他们拖下去,昭狱。沈炼——”
他想了下,才后知后觉想起沈炼告了假。
陈桔体贴道:“副指挥使温良在殿外候着。”
话音刚落,身着飞鱼服的温良快步进来,他心知陛下心气不顺,冗长的请安废话不多说,直接上来跪地听令。
“昭狱刑罚,你可熟?”
温良温良一笑:“启禀陛下,微臣的本分。”
“对付厚颜无耻之人,要如何用刑,你说来,朕听听。”南宫烨眼神难得涌现嗜血的杀意。
“回陛下,对付厚颜之人,臣觉得可以用梳洗,和灌鼻之刑。”八壹中文網
“梳洗则是将人手脚缚住,用开水冲洗。这样皮就自动烫熟……灌鼻则是将烈酒和醋,灌入鼻中……”
温良详细地讲着刑罚的用法,面色不变娓娓道来,整个大殿仿佛一阵阴风刮过。
莫名的寒凉。
却听温良又道:“其实,不只这两种刑罚,既是不要脸,剥皮也可,不只脸,从后背开起……”
没等他说完,南宫烨满意点头:“如此,便交给你。带下去吧。”
“陛下饶命啊——”
“南宫烨,你个暴君,你不得好死——”
南宫烨面色不变,伸手掏了掏耳朵:“朕想做一个明君,你们偏偏想让朕做暴君。”
“这个暴君,朕便也坐得。好生伺候,别给朕将人弄死了,朕要他们好好看看,朕这个暴君如何暴下去。”
温良颔首道:“微臣定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