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张美丽再次止不住的泪崩了。
这一刻,她才知道当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许多这样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回想起来,曾经李老师请过那么多次假,都是‘看望亲戚’的名义。当时还说李老师亲戚为什么不来王家村呢。现在才明白,原来,每一次看望亲戚,他也许都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去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张美丽蹲在地上,将脑袋埋进李风起的腿上,止不住的啜泣。一语不发。
李风起看着投影仪里的画面,此时却一改常态的有些红了眼眶。
一个记者连忙上前问道:“李老师,你怎么了?”
‘哗啦啦’李风起举起手来指着投影仪,手铐在响着。
“我想我的老师了,我的老师是一个很伟大的人……我五年没有和他联系,一通电话,他在骂我,可是骂完了我却默默的帮我做了所有的事情。我对不起他。”
“我很对不起他。他临终前,我没有赶到京城,他没能见到我最后一面。那一天晚上,等所有人走后,我在他的坟前跪了一夜。我很对不起他,辜负了他的栽培。”
“我现在很难过,没想到啊,昔年王家村一别,竟是永别……”
全场肃静。
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始终从容淡定的面对。而现在,却忽然感触泪目。
原因却是,他认为,他对不起他的老师!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些难过。
那记者说:
“李老师,你没有辜负他的栽培。您的老师,希望为国家培养出一位栋梁之才。可是您,却帮他为国家培养出了一大批的栋梁之才。这不是辜负,这,是真正的让您老师含笑九泉……”
说着,记者忽然大声喊道:“法官,我有一个请求!”
“讲。”
“我请求,解开李老师的手铐和枷锁。我认为,值得我们每一个人都致敬的李老师,不应该被枷锁和手铐束缚。不能!”
话音刚落,张美丽站了起来:‘法官,请求你解开我老师的手铐!’
王定海皱眉说道:“美丽,他……”
话音未落,后边,上百个记者和摄像师都往前走了一步。
“法官大人,请解开李老师的手铐!”
“法官大人,我希望解开李老师的手铐!”
‘法官大人请慎重考虑,我希望,解开李老师的手铐和脚镣!’
“法官大人,这个案情,我认为其中还有很多的我们不知道的内幕。也许,李老师根本没有任何的错,错的,只是一叶障目的学生们,我认为解开李老师的手铐……”
“法官大人!”
法官看着听众席上一个个嘹亮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向了原告席站着的九个原告:
“你们的意见呢?”
九人有些为难的面面相觑一阵。最终,九人中唯一一个从事娱乐行业的,华夏巨星,被称之为歌后的赵铃铛说道:
“解开吧……”
法官点头:“解开被告李风起的手铐。以及枷锁,允许李风起自由活动,仅限于被告席位中。”
“是!”
画面继续!
李风起没有在市里吃饭,办完事之后已经五点多了。他赶着最后一趟班车回到了秦风镇。
到了秦风镇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左右……
然后这才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趁夜走山路,往王家村骑。
一整天。他没有吃一顿饭。
这会儿在夜色中骑自行车,李风起也招架不住了,一边骑一边像是个孩子一样的自言自语:
“回去吃,回去吃,一鼓作气骑回去吃……”
“饿死我了。”
“争取十二点之前回去。吃完饭得赶紧睡,明早起来给他们备课……”
就这样喃喃自语着,摸着黑夜在山路上前行。
回到王家村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李风起刚回到学校,就看见宿舍门口王定海蜷缩在那里睡着了。
李风起眉头一皱:“你干嘛睡在这里?”
王定海揉着迷蒙的睡眼:“李老师,你怎么才回来呀……”
“我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我……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和你睡呀?”
“为什么?”
“村里王根叔他们买了几台电脑,要在村里开个网吧。我和美丽姐下午去帮忙了,我们玩电脑玩的有点晚了……太晚了我不想回去,明天那么早又要来。”李风起没有什么表情,问道:“那美丽呢?”
“应该还在玩吧。我困得受不了了,电脑不好玩,我先走了。”
“你什么时候走的?”
“十一点……”
“十一点走的,她还在玩?”
“嗯……”
“好,我知道了。进去睡吧。”
李风起没说什么,疲惫的打着哈欠在锅里下面,面出锅,李风起只是吃了两三口。就忽然倒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深夜,面条儿热气腾腾的,李风起趴在碗边上,没多久就传来了沉重的鼾声。
床上,王定海四仰八叉的躺着,也是如雷的鼾声。很难想象他那么小个人儿,怎么能打出那么响的鼾声。
而此时此刻,张美丽却精神无比的坐在王根家的电脑前,两眼激动的盯着显示屏,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打着。
“快快快……”
“快快快……”
“哇哈哈,你又死了!”
“我赢啦!”
王根的儿子,如今在镇上上小学的王荣国打了个哈欠:“美丽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我熬不住了,我要睡觉了。”
张美丽嘿嘿一笑:“快点,再来一盘!”
正此时,王根睡眼朦胧的呵斥一声:“不许玩了。”
“唔……”接着,王根又说:“对了,我这是要准备开网吧的。以后来这里玩电脑,要给钱。”
张美丽有些局促的问道:‘多少钱呀?’
“两块钱一个小时。”
“啊……这么贵……”
“好了好了,赶紧睡觉。你们明天都要上学!”
“……”
场外,法庭上。
张美丽看着这一幕,忽然悠悠叹息一声:“李老师,我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堕落的……”
李风起不在意的笑了笑:“堕落?不必用这么严重的词语。十几岁,青春期,对外界的一切新鲜事物都感兴趣。这很正常。”
“我辜负了你……”
“没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自由体。我为你做了什么,是我的事情,而不是你的事情。所以不必用道德来绑架你,那不是正常健康的关系。而你也不必在乎我做了什么事情,你就必须要做出什么选择,你是你,我是我!”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事实,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个体。”
身后的一众记者,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他们只觉得李风起,真的很豁达。
又觉得那个青春期叛逆期的王美丽,忽然有点让大家都……有点寒心了。
你的李老师起早贪黑的,一天只吃了一根萝卜,去市里给你创造舞台,创造空间。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结果你却在这里玩游戏上瘾了。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唉,有点寒心。”
“谁说不是呢。”
“也不算吧,正如李老师所说的,这个年龄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这是青春期,叛逆期。、”
“也正常吧,只要能克制住自己就好。适当的放松也是正常的,劳逸结合嘛。、”
“对,我也觉得在学习之外,适当的放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
众人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了,只是继续往下看。
接着。
李风起依然像是往常一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有给学生们说过环保局的事情,也没有给学生们说过,现在的响水河大坝工程,已经成为了红头文件正式批准张美丽去建设了。
已经不再是实验了。已经不再是张美丽一个人的事情了。
上边已经彻底的重视起了这件事情。
这些,李风起都没有给张美丽说,因为尚还年幼的张美丽根本无法理解这些东西。说给她听,只是平白的为她增加压力,反而担子会变得更重了。
每天早上依然是凌晨四点起床备课。
六点上课。
十二点下课,煮饭。
然后张美丽和王定海会一如往常的去响水河的上游,修筑他们的大坝……
李风起会依然偷偷的跟上,在暗中照看着他们。
但是从这一天开始,王美丽却变了。
李风起依然躲在那个角落里偷偷的看着,却发现今天的王美丽和往常都不一样。她打混凝土的时候,心不在焉,哈欠连天的。她拿着图纸也不像是往常那样的上心了,时不时的经常坐在那里发呆。
她有些心不在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