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城里？”
一旁的大爷一边美滋滋的抽着游泳牌香烟，一边吐着烟雾。
等又抽了一口，才接着继续说道：
“这城里啊，现在可不安生啊！乱糟糟的很。”
“大爷，这咋说啊？”
“瞧你这段时间都没去过城里吧？”大爷瞅了眼宋川，说道。
“可不嘛，好几年没进城了。”宋川笑了笑。
“难怪，那你听说上头要取消工分制度的消息了没？”
说到这话时，大爷明显压低了声音。
宋川点点头：“听村里从城里回来的叔说过。”
大爷瞅了眼四周，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可不嘛，这消息传的快。”
“你说说，这要是取消工分制度了，大家伙儿该咋活？哪来的粮食跟钱呢？”
宋川有点疑惑了：“那这跟城里乱有啥关系呢？”
“哎，你看到那些推着独轮车的人没？”
宋川顺着大爷看去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确实有几辆推着独轮车的人。
看打扮，都是些农民，车上也都是些蔬菜粮食啥的。
宋川仔细一瞧，好几伙，连米都有。
不止如此，还有人车上，放着一水盆鱼。
宋川看的疑惑，这是在干嘛？难道是去走亲戚，送菜送东西？
大爷最后吸了一口烟，烟也就见底了，只剩一个烟头了。
这烟头大爷也不舍得扔，掐灭了烟，往自己口袋里塞。
边塞还边笑嘻嘻的说着：
“这烟是真好抽，跟俺那纸卷烟味儿都不一样，就是不经抽啊！”
宋川听懂了，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大爷，还挺会。
宋川面上倒是没说什么，又拿了根烟，递给了大爷。
大爷这次也没犹豫了，笑呵呵的道着谢，就接过了。
这回倒是没抽了，而是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自己衣服胸前的口袋，才继续说道：
“这不，大家都听说了这事，所以有些人啊，都不好好去干农活了，都私自推了粮食来城里卖。”
“俺们村也有人这么干呢，说是能买一点钱是一点钱，也不知道后头还会咋变动，都觉得手里有点钱，才安心。”
“你说这叫什么事？这不投机取巧呢嘛？关键是啊......”
大爷招了招手，示意宋川俯身过来，宋川一头雾水也照做了，大爷低声道：
“关键是，这投机取巧的买卖对社会有影响，那些巡逻的人啊，也不抓，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肯定是拿啥好处了。”
大爷说到这时，还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私自收贿赂，在他们眼里，可是令人唾弃的很。
“小伙子啊，你别听他瞎说，啥好处啊？”
这时，宋川身后的车夫侧过脸，忍不住白了那大爷一眼。
宋川所坐的位置刚好是在车夫大叔的身后，两人呈着背对背的形势。
由于车上也比较嘈杂，大家都在大声讨论着话。
宋川刚刚和大爷的谈话，其他人有没有听到不知道，但宋川身后的车夫，可是听着了。
“他们卖的都是自家自留地的菜，要是被抓了，直接说一声是自家吃不完的，哪里算是投机取巧的买卖啊？”
“那些巡逻的人又没有证据，咋抓？还不是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哪拿好处去？”
“不过也只是少数罢了，要是有证据被发现了，该抓还是得抓的。”
车夫说着话，语气也不算太好，再加上声音还有粗犷，听起来总之给人感觉不太友好的样子。
大爷一听，脸色沉了下来，内心也不服气。
但似乎又觉得车夫说的有道理，可他又不想跟车夫交恶。
只能憋着气，憋了半天，脸都红了。
宋川见气氛有点微妙，连忙给车夫和大爷分别递了个烟，打圆场道：
“这样啊，我太久没进城，都不知道现在还有人这样做。”
现在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私营企业，这是不被允许的，更是被人唾弃的。
连饭店，都只有国营饭店，所以才说在这里面干活的，全是铁饭碗。
这自己拿东西出来卖的，像是这些卖菜的农民，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在投机取巧，钻空子，是让人瞧不起的。
就连宋川此行的目的，也是如此。
这可是会被抓的，要是被抓了，可不一定就是zl那么简单了。
宋川手中抱着麻袋的手紧了紧，脸上尽量扯出一抹镇定的微笑。
他出来时不太了解，还算是从容，并不觉得这去卖棉被有啥。
可这了解明白过后，说不紧张，那都是骗人的，他可不想被抓。
但都到这了，他总不能中途折返吧？这不更加惹人怀疑了？
“诶，小伙子，你这去城里是干嘛啊，看你一路背着个麻袋。”
车夫拿了宋川给的烟，一边抽着一边赶着马车，对宋川的态度，明显都好了很多。
宋川愣了一下，手中握着麻袋的力道更紧了一些。
但好在他心理素质强，现在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毕竟这里又没有巡逻队，他麻袋绑的紧，除非有透视眼，谁能看到他里面放了啥东西。
这么想着，便也放松了下来。
宋川笑了笑道：“去城里看看亲戚。”
“城里有亲戚啊，难怪，看你穿的还挺好，是知青吧？”
车夫瞅了眼宋川，见宋川点头，又继续说道：
“那你去城里可得注意点啊，刚大爷说的没错，现在城里可乱了，小偷小摸的到处都是。”
“一般都两三个人结着伴呢，明抢的都有了，前几天还发生了这事呢。”
“你那麻袋里的东西，瞅着又大又多，小心会被盯上。”
“他们就喜欢挑瘦弱的知青下手，没有啥反抗能力。”
车夫也算是好心提醒，可宋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这是在说他太弱了吗？他就长得瘦了点而已，可是有肌肉的呢！
宋川内心酸楚，但也只是道了声谢。
不过，说到偷盗，宋川看向了刚刚等车时，那跟自己说话的男生。
只见李学农此时正低着头，一手拿着书正看着，一手正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布包。
要说抱，看起来更像是在护着自己的布包。
宋川耸耸肩也没多想，但还是全程都注意着这个人。
他万一真打着自己东西的主意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