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注定了很多人是辛苦的,不止孙瑶一个。
公司有如家庭,家务事都明摆在那里,你不做就得别人做,你闯祸了就要有人出来擦屁股。
即便大家都犯懒把碗筷丢在池子里不洗,可等到吃饭的时候用啥?要不有人乖乖地去收拾,要不就是出门花钱——买新的碗筷回来——才有得用。
无失无获、不舍不得,世上的事情从来都这样。
如果你把麻烦丢给别人,那意味着让人家去承担损失,自己一走了之。查理就是这么干的。
公司的领导就像是父兄,有责任教导和管理员工。员工的行为和后果,以及对公司产生的影响也要由领导者来承受。
就像这次的事情,查理和他的人要走,那么孙瑶、魏东、陈兰为首的经管会就要来应对,而与此相关的人力、行政、法务、it、安全,就要配合行动。
当然了,还有传媒部门没走的这些人,他们要接手客户维护工作、整理组织机构、接手文档资料等等。
所以员工离职或跳槽对员工本人来说只不过签个字、拿未发工资,并带走个人物品的事情,但对公司来说,却要为此调动各部门、付出大量成本来应对,并防范此间可能出现的泄密、违法等等风险。
公司越大、组织越严密,风险性越能得以防范,但同时也需要更高的离职成本。
何况查理身份不是普通员工,也非个人跳槽而是群体性离职,对智亚的人力管理体系不仅构成挑战,而且也引起了相关同僚的付出。
查理只考虑个人的需要而没有意识到自己给他人、集体带来的麻烦,或者说他有意无视了这点。
这是令孙瑶最失望的,也是为什么自始至终她没想过挽留对方的原因。
蓝总在电话里表示了两个意思。
首先,他不知道也不认可强迫智亚员工跳槽到瑞森的做法;
其次,他在意瑞森的声誉,不想把事情搞大,所以强调自己只是关注查理是否过去,那么多走一个对他来说都是添头。
有了他这个表态,孙瑶便可以集中力量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清除掉,避免他们继续在部门内扩散影响力。
而查理等人不想以被辞退的形式离开,那么最好的选择是签离职声明,然后交出客户、资料、电脑密码,拿着补偿金乖乖走人。
至于他们是否去瑞森,以及瑞森给他们什么样的待遇,则与智亚无关了。
所以孙瑶决定当晚动手,并且毫不犹豫。
当然,查理还有个合伙人身份。
虽然孙瑶已经以首席经营官身份和合伙人会议召集人娄总的名义,宣布暂停他的经理职务和合伙人权利,还需要召开合伙人会议讨论和表决通过,才能正式让对方退伙。
查理占有的股份则将按优先顺序出售给公司、现有股东或具备股东显名权的高级合伙人,然后从所得款项中退还他已缴纳的入伙金。这是后话。
就在楼上沸反盈天的时候,魏东却和江森两个坐在楼下的日本料理店中。还是上次他请许静吃饭的那个位置,只不过桌上没有清酒,只有茶。
虽然说日语好像母语那般,可江森还是喜欢麦茶。他不大沾酒的。
听到微信响动,魏东瞥了眼,嘴角泛起笑意。
“大姐来的,问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他不抬眼说着,拎起条多春鱼“咔嚓”咬掉鱼头。
“你别说实话呵。”对方有点慌。
江森号称六分之一混血,年龄还没魏东大,做猎头却比他资历老。
他十几岁去日本生活,直到大学毕业后回国直接就进了智亚。
这哥们据说有个日本名字叫浅江森,不过除非见日籍客户,否则一般在公司他坚持使用中文或英文名字。
江森伸手扶扶眼镜,不好意思地说:“我,我都叫你说得心乱了,现在不敢去见她。”
“哈,你连提离职都敢却不敢见她?你这样的老员工离职,她肯定要亲自谈话,怎么可能不过这关?”
魏东故意拿他开心,江森这小子有点不识逗。
“别、别,我、我这不是还没想好,所以才和你说的嘛。”江森使劲摆手分辨。
“哼哼。”魏东冷笑:“什么没想好,我看你其实根本没打算抛下我们走人,你就是在试探!”
“呀……,你这么说,实在叫人尴尬,好像我多卑鄙似的。”
“差不离。”魏东把小鱼尾巴丢进嘴巴,用筷子指指上方:“你如果撇下自己团队一走了之,那他们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他们可以跟着查理去新公司就职,正好没有我这个挡道的。”
“你个糊涂车子!”魏东骂道:“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你凭啥替人做决定,就这么武断决定那些人的未来呢?”
“什么意思啊?”江森满脸莫名其妙:“人家嫌弃我,那我离开好了,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这不是随了人的心愿?”
“那你怎么就判定所有员工都那么乐意跟着他查理走呢?”
“这个部门是他建立的,主要主管都是他心腹,员工没道理不听他的话呀。”
“屁话!”魏东啪地将筷子拍在桌上:“部门是智亚的,主管是经管会任命的,员工是人力部门签约雇佣的,啥时候成他查理的私产了?”
江森目瞪口呆,自己低头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你的意思是……?”
“查理已经被解职了!”
“哈?”
“真的,就在刚才。咱们说话这会儿,安迪高应该正跟他核对未结薪酬呢。”魏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大麦茶。
“这么快!”
“那又怎么?权力是公司给他的,公司随时可以收回,岂容他随意行为?任何人在公司做事都必须按规矩,否则不乱套了?”
魏东放下杯子:“所以,当出现问题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做?你不是私下来找我,而应该是向人力反映问题、提出质疑或警告。”
“我也有错?”
“当然!你的错就在于用你自己的想象和思维去解决团队和个人问题,而不是相信组织和领导;你的错在于逃避、回避矛盾,而没有为了集体挺身而出!”
江森低下脑袋,有些沮丧地问:“那,那你们什么意思?要开除我吗?”
“真要开除你我就不会再和你吃饭、废这么多话了。”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确定,你对这个集体怎么想?”魏东盯住他眼睛:“现在查理和他的小帮派被清除了,这是好事。
坏事是没人带团队了,客户不知道还维护得住不,员工正在人人自危中,本年度业绩不知道还有指望没?”
“走了几个?”
魏东把大致离职的几个人名字讲了。江森鼻子里哼了一声:“元老里就剩下凯瑞了,鲍尔也不错,有他俩团队就能维持下去。
也罢,那几个都是爱整事儿的人,走就走呗,留着也不起好作用。业绩可能受点影响,但没那么可怕,只要队伍稳定住。
至于客户,那个好说。真留不下来的都是查理用银子和好处喂久的,我早看不惯!
咱可以增加日籍公司来抵消他们的影响,这个我擅长。”
“少来,”魏东瞪起眼睛:“你要是有本事增加日籍客户,早干什么去了?”
“那不是查理挡着么。我早提过bd云通他们那几家,查理总说不给日本人打工……。”
“得,我知道了。”魏东摆手,话题一转又问:“那你不走了?”
“没必要了我为什么还走?”
“那跟我去见大姐。”
“哎哟、哟,嘛待、嘛待!”江森咧嘴:“我、我还是不敢去。”
“因为三十万那案子?”
“啊。咦,你知道哇?”江森惊讶地看他。
“大姐告诉我了。这件事其实是她和查理讲的,可她没想到那小子用这个来打压你,不好意思!”
“哦,这么回事啊。”
江森恍然,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我郑重声明,我真的没在这里面做什么手脚、得啥好处……。哎、哎,你别拽我呀。”
“等不及了,”魏东扯他下榻穿鞋,一迭声喊结账买单,一面说:“快走!上头交接呢。
这个是关键的活,哪些他们必须交代的需要你这个知情人到场,敢不敢?
敢就别废话了咱赶紧上去,楼上一堆人都忙着,哪有时间在这吃喝磨唧呀!”